看着端着汤药走进来的侄女，苏三七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苏叶把药碗放在桌子上，“小禾夜里吃多了有点积食，一直哼哼唧唧的，我给她揉了肚子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了。”
苏三七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我看小丫头的脸最近又圆了不少，以后得少吃点了，不然变成小胖丫头就不好了。”
苏叶赞同地点点头，肉嘟嘟的妹妹抱着睡确实很舒服，但也不能太胖了。
这些年因为有三叔照顾，家里还算宽裕，她和妹妹不仅不用做农活，还可以说是衣食无忧。小禾更是娇生惯养，没有吃过半点苦。
想到这里，苏叶既感激又觉得有些愧疚，“三叔，你的头是不是又疼了？我们这两日就收拾收拾，外出求医吧？”
苏三七倒也没有反对，“再过些日子吧，等我身体好一些了再说。不然我怕自己会在路上拖累你们。”
“胡说，三叔怎么会是拖累？”苏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了脑袋，“我仔细想过了，扬州和金陵的医馆肯定比淮安府的好，我们到时就不去府城了。”
她的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看着有些紧张，“还有就是小禾年纪小，可能会晕船，我们就不要走水路了，还是走陆路吧。”
三叔可能是被漕帮的人害的，还是不要靠近运河码头什么的比较好。
苏三七端起药碗大口灌下，苦得一张脸都皱了起来，顿了顿才开口，“坐车的话太颠簸了，活动空间又小，我怕小丫头更难受。”
“不怕的，不怕的，我抱着她就好。”苏叶有些急切地说道：“我们自己赁一辆骡车，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更自在呢！”
苏三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声，“小叶，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
苏叶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手心满是汗水，“三叔、三叔怎么，三叔是什么时候……”
苏三七微微一笑，把椅子拉到她的身后，让她坐下了才缓缓开口：“是阿爹临终的时候告诉我的。”
苏老爹怕他以后突然恢复了记忆会觉得被他们骗了，心生怨恨，索性就自己先挑明了。
苏叶愣愣的，原来三叔早就知道了真相，“那你怎么、怎么……”还留在这里照顾她和妹妹两个拖油瓶？
“傻孩子！”苏三七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我虽然不是你们的亲叔叔，但却把你和小禾当女儿一样，你见有哪个父亲会丢下自己女儿的？”
苏叶眼圈一红，泪水啪嗒啪嗒就往下掉。
苏三七这下真有点慌了，他来苏家这么多年，除了苏老爹过世，还从没见过这孩子哭。他连忙找了张手帕递给她，“别哭了，不然明天起来眼睛肿了，小禾要问的。”
“我又没有哭……”苏叶背转过身用手飞快地擦掉了眼泪。
苏三七哑然失笑，等她平复了一些后才问道：“关于我的身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叶摇摇头，“确切的不知，只是猜测。阿爷救下三叔时发现你后背的伤是被人用刀砍的，很像是漕帮之人会用的那种凿刃，所以便推测三叔可能是被漕帮寻仇。”
苏三七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难怪他总是在梦里被人追杀。
可漕帮的人为什么要害他？
既然都已经说开了，苏叶干脆把当时的情况都说了出来，“三叔身上的衣裳都被水冲刷得破破烂烂的，但阿爷说那料子是极好的，三叔又擅长打算盘，阿爷便推测你以前应该是商人，不知怎么得罪了漕帮的人才会被报复。”
苏三七：“所以你才不愿走水路，害怕漕帮的人会认出我？”
苏叶讪讪的嗯了一声。
“好，我们就赁一辆骡车。”苏三七笑了笑，收起了心里的迷茫。
若只有他一人，为了弄清自己的身份，他就更要坐船了。可他还有小叶和小禾，他不能冒这个险。
……
转眼就到了四月十五。
许昭宁早上一睁开眼，看到窗外明媚的阳光，不由叹了口气，“道长又哄人。什么祈雨引雷符，一点用都没有。”
谢禛也觉得臭老头不靠谱，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万一变天了呢？
他们今日便要从青鸾镇回金陵，从客栈退了房，谢禛便带着许昭宁去了码头。
“我们坐船回去？”看着面前的楼船，许昭宁着实有些惊讶——王爷不是有些恐水的吗？
谢禛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上元那夜，我们就是在船上的。”
许昭宁恍然大悟，顿觉还是王爷考虑得周到。
这艘船比他们之前在扬州包下的楼船要小不少，内部装饰也没那么奢华，但对他们如今商贾的身份来说却十分合适。
楼船还是分为上下两层。入夜后，许昭宁让冥一带着其他护卫和船家都待在一层，楼上就只剩下她和王爷两个人。
不知是不是有意挑选的，二层船舱的屋檐延长出去的一部分很像是船篷的造型，许昭宁一下子就想到了上元之夜那艘小小的乌篷船。
她把窗户全部推开，让月光洒落进来。
谢禛本还打算真的找艘乌篷船试一试的，可转念一想，便是有了船也不是那条河，再怎么也做不到完全还原当时的场景，便就作罢了。
两人在窗边的榻上并肩而坐，望着外面平阔如镜的河面。夜风徐来，瞬间将粼粼的水波漾出碎银般的光痕。
楼船悠悠，推开层层涟漪，仿佛搅动着一池星子。
“夜色真美啊！”许昭宁望着天边那轮满月，不由发出了感叹。
若是她和王爷能换回自己的身体就更好了，可惜这样的天是不会打雷下雨了。
谢禛也稍有些遗憾，但如此良辰美景也不能辜负。他一手执壶，手腕微倾，一道清透的水线自壶口垂落，在月光下如银练倾泻。
许昭宁拿起杯盏，一股醇香的味道立即就钻入了鼻端，“是酒？”她怪异地嗔了他一眼，“我记得王爷的酒量可不怎么好。你这是想要灌醉我？”
谢禛没有否认，拿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许昭宁轻轻一哼，“那我真是吃亏了，我的酒量还不错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拿着酒杯轻轻啜了一口。
“昭昭……”谢禛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许昭宁转过头，他的唇便猝不及防地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