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拘谨地在围裙上擦了把手，想要和师长亲切握手。
政委陈冬先站了起来，指着一旁哭泣不止的四个女娃娃，“王淑芬同志，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祖国未来花朵的？”
“啥花朵……冤枉，我可啥都没做。”王淑芬连连摆手，咧着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她低下头，对着几个女娃娃瞪眼，“快过来奶奶这，不听话了是不是？”
王淑芬的语气听着很温和，但她女娃娃们都被她阴恻恻的神情，吓得往后瑟缩，有个胆子小的，憋不住哭了出来。
她抽噎了两下，对上王淑芬的目光，连忙捂着嘴，任凭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也没有哭出声来。
陈冬跨步，站在了女孩子们面前，他挡住了王淑芬的目光，视线落在王淑芬嘴角的油渍上。
“走，中午了，去幼儿园看着娃娃们吃饭。”陈冬不由分说，一只手一个，抱起地上两个哭得最厉害的小女孩，大踏步往前走去。
妞妞紧随其后，连忙抱住了师长的膝盖，用一种希冀的眼神看着他。
叶师长叹息一声，也抱起两个，过去追赶陈冬，因为隔得不算远，王淑芬根本来不及阻拦，陈冬等人已经落座。
“坐，你去把饭菜端上来。”陈冬看了一眼，跟过来的警卫员。
王淑芬紧赶慢赶，拦在了厨房门口，“这……这种活儿，老婆子我来做就好，你们坐，你们坐。”
“请让开。”警卫员不为所动，王淑芬拦在门口不让进，他长臂一捞，厨房灶台上的一摞餐盒，就被拿在了手里。
“哎呀这是干啥！还没打完饭菜！”王淑芬彻底慌了，她慌不择路要去抢夺。
陈冬重重咳嗽一声，王淑芬眼看要碰到饭盒的手，就这么僵硬在了半空。
“你说还没打完饭菜？”陈冬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这个时间，别说小娃娃们，就是大人们也该吃完才对。
他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幼儿园时间表，“上面写着11点午饭，下午两点加餐，怎么这个时间点，孩子们还没吃上东西？”
陈冬大踏步站起来，去掀开锅盖，“这里是什么？”
只见锅里面热着一个饭盒，里面荤素搭配，菜量很大，而且和幼儿园孩子们的菜色一样，只是肉更多了些。
饭盒把手上，贴着一条医用胶带，上面写着“王淑芬”三个字。
这明显就是王淑芬的饭盒，反观其他孩子的饭盒，都冷冰冰的，明显是放了一段时间。
其他老师们都默默不说话，因为幼儿园的老师不管饭，她们都是自己从家里带饭。
早点吃完，好去盯着小孩们，现在三个人排成一排，站在那一言不发，也不敢去看陈冬的脸色。
“打开！”陈冬彻底火了。
小孩的餐盒里，明显是分了两种，蓝色胶布贴着的，是一半杂粮饭，一半芹菜炒肉，红色胶布贴着的，则是更少的杂粮饭，还有一份土豆丝。
叶师长随手拿起筷子，翻动了一下芹菜炒肉。
肉片少得可怜，芹菜没有洗干净，还有明显的泥沙和石子。
至于色香味，更是没有，都水汪汪地凝结成一团，看着就不好吃。
“啪”的一声，叶师长不轻不重放下筷子。
他目光复杂看了一眼王淑芬，这是前一任师长的亲戚，他平时不好动，但现在……
王淑芬见到自己所作所为，被毫不留情地揭发，整个人失去了力气，抖如筛糠，缓缓坐在了对面椅子上。
“好，好，我都不知道，原来师部补贴的餐标，娃娃们米饭不限量，一荤一素的饭菜，都进了你的肚子？”
陈冬火冒三丈，看看这几个女娃娃，全都是一副吃不饱的模样，面黄肌瘦。
这几个男孩子，也被教养成欺负弱小，不通事理的骄纵模样，这就是师部幼儿园？
怪不得那些家里稍有些钱的人家，小孩都请人照顾，或者干脆接了家里老人来带，也不愿意放进幼儿园。
“叔叔，王奶奶是坏人吗？”妞妞睁着大眼睛，童言无忌。
她坐在叶师长腿上不肯下来，眼巴巴盯着面前的肉片，这会儿又伸出手来。
“那应该打手心，罚站，让她不准吃饭。”
妞妞的手都要凑到叶师长鼻子下了，生怕他看不见，自己掌心的一条条被竹竿打出来的瘀血。
“你还体罚孩子？你们这些老师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陈冬抓过妞妞的手一看，气得口不择言，拿起一旁显眼处的竹条，丢在王淑芬面前。
“退学！所有人都给我退学！师部幼儿园取消！”
王淑芬连忙把竹竿丢在凳子下，欲盖弥彰，一副不想被人发现的心虚模样。
叶师长叹气，把妞妞放在了凳子上，自己则开始参观幼儿园，墙上还贴着之前留下来的照片。
那时的幼儿园，也是附近独一份，还有村民们送孩子过来，就是为了能让孩子认字。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幼儿园的人越来越少，只说是经营不善，却不想，竟然是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而妞妞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一脸呆滞，明显慌了神的王淑芬，她悄悄钻进了桌子下。
等一会儿，妞妞又出来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不是这样的，叶侄子，你听我解释，其实今天就是个意外，不信你问问李森，我对他好不好？”王淑芬还在垂死挣扎。
李森连忙点头，“好，王奶奶对我好！”
一旁几个留着鼻涕的男孩子，也一起点头，“上茅房，王奶奶还帮我们扶着小鸟。”
“什么？”陈冬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他剧烈咳嗽起来，忍不住捂住胸口，“你们，都五六岁了，上厕所还得……这是把人都养废了啊！”
“不是的！是小孩子弄不干净，所以我才……啊！”
王淑芬连忙站起来要解释，刚迈开步子，就觉得自己脚下一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狼狈的往前扑倒。
“哦呜呜，偶的牙……”
王淑芬吐出嘴里唯一还算完好的两颗牙，狼狈的摔倒在地上，一根坚硬的竹条，咕噜噜滚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