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就是,频率是对了,“死人秤”果然变成了驯鹿。
但是鹿也快死了。
只见一头苍老的鹿躺倒在地板上,皮毛干枯发白,皱巴巴的鼻子有一声没一声地出着气,嘴里渗出白色唾沫。
地上一滩鹿血,甚至不需要补刀,过一会他可能就嗝屁了。
江时走出镜面,蹲下身在它身上摸了一阵,熟稔地开始了舔包。
他从老头的衣服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黑色的皮夹。
鼓鼓囊囊的,看起来有些好东西。
结果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全是零零散散的钢镚。
还有一张身份证,尚未过期,他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贫穷的合法公民。
江时顿时失去了兴致,瞥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家伙,开始思考怎么处理尸体。
杀人犯法,但是杀鹿应该不犯法吧?
他拿起手机,给附近的驴肉火烧店打了个电话。
“您好,先生,请问点餐还是取餐……”对面传来服务员甜美的声音。
“喂,你们那收鹿肉吗?”他踢了一脚地上的老鹿,“品种不知道,肉有点老。”
这句话直接给对面干懵了。
她们是搞驴肉火烧的,又不是搞碳烤野味的!
服务员沉默了好久,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问道:“先生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
她说:“狩猎野生鹿是犯法的……”
闻言,江时答了一声“哦,我就问问”,“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直接给这家伙剁了抛尸,顺手拿走贪财鬼。
但是吧,这老东西的鬼,有点捞……
杀人藏尸麻烦,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大鬼都有两只了,没有特殊效果的夜行狗,他现在看不上。
而且这只鬼他也养不起,看着那只镶金牙的鬼,就感觉钱包凉凉的。
贪财鬼是吃钱的,看这老家伙都穷成啥样了。
再养下去,他感觉自己得变成穷鬼。
于是他拿起手机,给沈念冰打了个电话。
“喂?”对方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她感到疑惑,都这个时间点了,这家伙怎么还给她打电话,难道又有什么突发灵异事件?
对面清晰的男声传过来:
“喂,我抓了个邪术士,有奖金不?”
“奖金?”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心想今天不是刚给他发工资么。
他不是每天混吃等死吗,怎么干活这么积极了?
“没奖金我就自己处理了。”
“等会,我查下,”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会,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有,邪术士跟鬼一个档次,抓到通缉在榜的人,还会多一些奖金。”
听到这句话,江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行,我给他打包起来,你派的人来送红尘镜的时候,就顺手带走吧。”
虽然是个夜行狗级别的,不怎么值钱,但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女人答了一声:“嗯。”
两个人的对话就是这么简短高效,他们都不是话多的那一挂,聊完正事,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随后她沉默了一会,主动提出话题,问道:“你后天晚上有安排吗?”
“没啊,咋了?”
江时用手指擦了擦鼻子,抬腿从镜面房间中走出,眨眼间便回到了现实世界。
“你要请我喝奶茶?”
“我手底下的人聚餐,请你来吃顿饭,”她解释道,“不是什么重要场合,莫奇也在,都是熟人。后天晚上六点,在刘记烤串。”
“行。”
他挂断了电话,抬起头注视着恢复电力的银行。
供电线路已经被修复了,大厅里灯火通明,附近停了几辆警车。
看着里面忙碌的警员,他知道这里的事已经被警方接管了。
于是他转身就走,准备早点离开,不想被麻烦事缠上。
可还没等他走出去几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喊声。
“江时,等等。”陈书瑶拿着手机,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她,看在死去的室友面子上,准备等她把话说完。
如果开口求他解决狐仙姑,那他会选择扭头就走。
这种层次的鬼,不是他能单刷的,他攒了钱还想多活两年呢。
而且能在苏朽面前提一嘴,替她问问解决渠道,也是看在三年室友的份上问的。
他感觉自己做到仁义尽致了。
再提要求,那就不礼貌了。
陈书瑶踌躇了一会,在原地晃了晃脚尖,轻声说道:“谢谢你。”
“嗯。”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她攥着身上的背包,尽力组织着语言,真诚地问道:“我可以请你吃点夜宵吗?”
他冷淡地看了一眼手机:“十点了,女生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你早点回家吧。”
陈书瑶怔了片刻,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
“家里人都死了,回家看着一排灵位,好像更不安全。”
江时停顿了半晌,疑惑地问:“你娘呢?也死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我爸离婚了。”
于是两个人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陈书瑶并不擅长与人交流,每个字都是想了半天,才勉强说出口来。
她指着银行旁边的糕点店,小心翼翼地问道:“进去喝点什么,可以吗?就当是感谢上次救了我,让我临死前少点愧疚。”
江时薅了薅头发,听到自己肚子在叫,感觉晚饭吃的牛肉面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他心里思考了片刻,想着她要是开口,自己再跑路也不迟。
于是他勉强点了点头,和陈书瑶一起走进了这家古典的蛋糕店。
蛋糕店古店装修,即将打烊了,里面稀稀落落的两个店员。
他点了一份金枪鱼三明治,找了一个靠近窗边的位置坐下,拿起叉子,闷声地开始吃起来。
管她什么情分本分,说好了请夜宵,就是请夜宵,二话不说就是吃!
我他妈吃吃吃吃吃,托马斯回旋一顿狂啃,什么领导女同学,把他惹毛了爬上桌全啃了。
大不了撕破脸皮,把嘴一擦,吃饱了送她上路。
陈书瑶不知道他心里的算盘,她端着一盘草莓蛋糕,坐在简净的圆桌对面,安静地注视着他。
等到江时啃完三明治,她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半个小时后,他是炫饱了,满意地打了个嗝,转身起来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陈书瑶微笑着点了点头,一个人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铃。
江时问道:“这三天你准备干点啥呢?”
主要是他感到好奇,一个人在面对早已预定的死亡的时候,会不会因为绝望走向极端。
她从包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两张门票,难过地笑道:“我想去一趟武当山,想出去看看海,想做很多很多事情。”
“但是我没有时间了。”她摇了摇头,眼睛里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