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在灵芝怀中哭泣。
她嫁过两任夫君,第一个温润如玉,第二个开朗风趣,无一个似卫云骁这般凶狠毒辣!
叶玉一边哭诉刚才心惊肉跳的一幕,一边说出了自己目的。
“加钱,我要加钱!”
泪水打湿灵芝的衣襟。
灵芝无奈道:“小姐,你要加多少?”
“我要加到一万五千两,早死晚死都是要死,你不答应咱们就鱼死网破!”
灵芝轻叹一口气,才五千两,她家小姐的一件狐裘价格而已。
“我答应你。”
叶玉被巨额酬金止住了哭泣,她双眸含泪望着灵芝,如此爽快?
嘿嘿~多出五千两,她就可以把家乡的一片山推平,给乡亲们盖房子。
只要价钱给得好,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能闯一番!
不就是区区一个卫云骁吗?
她有的是心机与手段,半年之内必死遁成功!
叶玉擦干眼泪,再三强调自己的实力与信心,保证价有所值。
灵芝安静听着,古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心思。
芳踪姑姑从厨房捧来晚膳,看见叶玉哭红的双眸,劝慰道:“少夫人,公子不是有心的冷落您,您莫哭了。”
叶玉抽出手帕拭泪,有钱能使鬼推磨,加钱能让她敬业。
她笑道:“姑姑误会,我只是想家了。”
芳踪细瞧叶玉眉眼,此女长得漂亮,心思玲珑。
她笑道:“明日送嫁的队伍就要回江杭郡,少夫人若是思念双亲,就多写几封信送回去。”
“好,我会的,多谢姑姑提醒。”
芳踪将吃食放在案上,温声催促:“夫人快些用食,累了一天,饿坏了吧?”
何止是饿坏,是饿扁了。
刚才被吓一跳,肚子里的水果点心都吓没了,腹里正咕咕响着,叶玉不好意思,腮边浮现一抹粉。
芳踪姑姑浅笑着。
“少夫人先用食,公子忙着处理刺客的事,今夜不能陪您,请您见谅。”
“我明白的,姑姑。”
叶玉很识趣,给了台阶就直接下。
芳踪退出去,转道就出院子,去了老夫人的松柏堂。
*
松柏堂。
芳踪掀开帘子入内,不同于在叶玉那边的亲善,她在此处规矩端庄。
老夫人拄一根拐杖,头发整整齐齐梳起来,只戴一条镶嵌绿翡翠玛瑙的护额,正前方绣一朵盛开牡丹。
身着碧蓝色团花绣纹的丝绸交领上衫,下着褐色绣飞鹤祥云间裳。
”她果真这么说?“
芳踪恭谨道:“的确如此。”
卫老夫人端坐正堂,抿一口茶,开口说:“是个懂事明理的,比她父亲强。”
这门亲事,是很早之前定下的,由陛下为证。
那时候,卫苏两家尚未翻脸,一同追随陛下打江山,大魏王朝初立,陛下年迈,宁王、怀王两党相争,两家政见不合,苏家才会翻脸,做下那件错事。
卫家履行婚约,不过是碍于陛下从中调和,借此缓和两党的矛盾。
“骁儿那边如何?”
芳踪恭敬回答:“公子受了轻伤,目前无大碍。”
“那就好,明日敬完茶,你带苏氏去看看他。”
芳踪有些讶异,她是老夫人心腹,许多事情是知道的,当年那件事,错全在苏家。
她顿了顿,在老夫人锐利的双眸投过来时,飞快低头,道一句:“是。”
*
叶玉原本准备鸡血倒在月事带上应付卫云骁,谁料他不肯碰她,正中下怀。
她吃饱了就洗漱躺下,呼呼大睡。
在梦中,她抱着金山银山乐不可支,一块巨大的金元宝在天上飞,她追着追着,总是够不上。
突然,她绊了一跤,惊醒后遗憾无比。
芳踪站在床边笑眯眯候着。
窗外天色已亮,有断断续续的鸡鸣响起。
叶玉揉了揉眼睛:“什么时候了?”
芳踪笑着说:“少夫人醒得及时,正好卯时了。”
叶玉不敢耽搁,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立刻爬起来。
灵月端来热水为她净面,灵画为她挽垂云髻,身后的长发以红色丝带绑起来。
灵芝昨晚值夜,回去休息了。
今日上半身着苏芸小姐最喜欢的浅粉色交领曲裾,下身着白色间裙。
腰封是百合缠藤萝样式,缚住细腰,配以一块羊脂玉佩。
浑身上下,只有这一块玉佩是属于她的。
她一直戴在身上,去到哪里就戴到哪里,指不定会有人认出来。
打扮好之后,芳踪姑姑引着她去松柏堂,路上为她介绍卫家的人口。
卫云骁仅有一幼妹卫云薇,但其父有一亲弟,生了两儿一女,老夫人尚在,两房人住在一起,按年龄序齿,他排第二,卫云薇第四。
卫父没有儿子官职大,外放做个文官,一年只回来一次。
他携婆母刘观音在外任职,长子成婚,只有她归来参宴,这次就不走了,留在家中侍奉老夫人。
老夫人年迈觉少,这个时辰,日头未升起,天边泛着淡淡金光,她们绕过曲折回廊,假山碧湖,终于抵达寂静的松柏堂。
*
与此同时,长安城宵禁刚过,街道上赶朝市的行人三两成群。
走卒贩夫叫卖货物,店铺小摊全都开始营业,食物的香气溢满街道。
一辆青灰色宝盖马车驶入城中,清脆的銮铃提醒街道行人避让。
马车后面跟着一辆运货的牛车,两侧有玄衣劲装的护卫紧紧跟随。
赶马的是个青年,他放缓速度,隔着帘子低声问:“大公子,是否寻个酒楼用早膳?”
自夫人去后,公子积郁于心,身子一直不好,断断续续病了半年,久卧床榻。
马车内,一个男子曲起手肘撑着脑袋打盹。上身着月白色交领曲裾,下身着浅绿色间裳,身披一件白色绣灰雁披风,戴进贤冠。
斜眉入鬓,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打开,露出褐色瞳仁,鼻梁上一粒痣。
算命的总说,鼻梁有痣,姻缘坎坷,如今他总算体会到其中艰辛酸涩。
薄唇吐出一句话:“不必了,表兄昨日成婚,我先去送一份礼。”
刘景昼的姑姑嫁去卫家,两家常有往来,他从边塞携礼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日。
一进城就听得风言风语,说什么血洗婚宴,应当是卫家出事了,他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赶马的男子面露担忧,公子总这样不爱惜身子可不行,他想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唉声叹气。
抵达一座府邸时,男子跳下马,拿出一张踏凳,套着宝蓝色布套,素白的翘头履悬空停顿。
男子抬头,看见自家公子苍白的病容浮现愠怒。
“我在守妻丧,不用如此鲜艳的颜色,丢了!”
说完,刘景昼跨过踏凳,长腿直接踩下地,随意整理身上的白色披风,如翩然的仙鹤。
他抬头仰望府邸匾额:中郎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