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金圣女她倒也不打哑谜。
“若非先生相助，我们此刻仍在地宫，浑浑噩噩为‘集会’卖命。混沌糊涂。不知时光流速，似没有知觉与想法的木偶。”
铂金圣女伊迪斯开口，她的声音平稳柔和，带着教会特有的安抚感，“如今内城局势已明，那位清理了‘集会’的残党，至少表面已恢复秩序……”
小小年纪就得到未来九年后，在塞勒姆手下‘打工’经历的地精检察官安德鲁无奈叹气。
他皱起眉头，像个开大会时‘看到实习生满嘴开火车，又不说重点’的劳苦打工人。
“都说了，长话短说啦。”安德鲁戳了戳她的手臂，让她想好再说。
安德鲁知道，早些年时伊迪斯她不断倾听教徒忏悔，教会安排她进行安抚民心的工作。这些经历打磨了她的语言系统，即使她试图说一些振奋人心的话，仍然显得安稳平静且循循善诱。
——但现在不需要她用这种话术啊！
伊迪斯鼓了鼓腮帮，乖乖闭嘴，转而求助般看向安德鲁。
后者凑近她耳边，两人当着正玉的面低声交流起来。
作为塞勒姆亲自提拔的检察官，安德鲁深谙如何高效汇报——此刻临时传授几句“应付上司的秘诀”，显然比让圣女絮絮叨叨更有效率。
与此同时，其他几人也未闲着。
半身人伊莱恩指尖微动，无数傀儡丝无声蔓延，缠绕在众人身侧。
随着丝线的连接，被连接的几人身上的特性均得到了中和与提升。
正玉顿觉五感敏锐数倍，原本需靠碧蝶振翅才能捕捉的丝线，此刻清晰如实体，随伊莱恩的心跳微微颤动。
然而，当伊莱恩从正玉身上抽出一缕已失效的傀儡丝。
他的八字眉骤然拧紧，小孩读取了傀儡丝最后的任务，而后陷入沉默。
——囚禁、操控、隐藏。
未来的自己，竟会做出这种事？
正玉饶有兴致地询问伊莱恩：“你读到了什么？”
“您得小心未来的我。”他闷闷丢下一句，随即闭口不言，仿佛被自己可能的“堕落”打击到了。
正玉挑眉，险些笑出声。
九年前的伊莱恩，竟在嫌弃九年后的伊莱恩？
正玉的目光转向其余几人——
半兽人维维安端坐门边，她这次没有隐秘自己的特别之处，大尾巴如流云轻摆，耳朵警觉竖起。
方才正玉增强的五感，正是源自她的共享。
不愧是半兽人，一种强悍的杂种——噢，这并非种族歧视，而是半兽人风评向来不佳。
杂种已经是正玉能在书籍中找到的比较正常的代称，如果是其他的，甚至都说不出口。
这个干尽拐卖、欺诈勾当的种族，哪怕个体无辜，也难逃整体污名。
什么缺德事？
譬如《训导记》中记载的驯化手段，又譬如……此界男主之一，伊兰·布莱克维尔·埃弗斯利，正是被半兽人商队从家乡拐走的。
作为女性为尊的异世界，在这群掌握了权势的女人面前，拐走她们的孩子或族群。
也就是温斯坦城，作为一个冒险者扎堆的边陲城市，城内外来者和异种族居多，对半兽人也没那么在意。
难怪维维安最初要隐藏兽耳。
另一边，长身人凯思琳正绕着娜塔莎打转。
即使现在是小孩，凯思琳作为长身人已经是高个了。
因此娜塔莎不用低头，都能看到小孩那潦草的金色毛脑袋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
“领队？上司？老师？莎莎？”小孩试图用各种称呼拉近老师和自己的距离。
娜塔莎不得不低声喝止：“站好！”
凯思琳条件反射般绷直身体，随即又松懈下来。
她才没做坏事，就算做了也是好事。老师应该不知道她偷偷用雷骑誓约给正玉祝福的事。
你看她现在还不是雷骑呢！
只要未来的自己不露馅，这事就能烂在肚子里！
娜塔莎还不知道她的徒弟脑子里全是这种东西，她现在正在翻阅脑子里有关这小姑娘的记忆片段。
可谓是被记忆里的徒弟和面前的徒弟同时气得头痛。
娜塔莎厉声训斥：“站没站像，谁教你的！”
“您呀？”凯思琳一脸茫然，更摸不着头脑了。
娜塔莎原本还算疲惫的脸已经气得通红，长吁短叹。骑士长女士捂着额头，不想看面前的棒槌。
头一回儿见老师如此失态，凯斯琳弓步下腰，追着老师气红的脸看个没完。
——不愧是年轻气盛的老师，没有被徒弟和琐事磋磨前，怪容易生气咧。
正玉旁观这一幕，忽觉熟悉。
这不就是他初入城时遇见的那对骑士师徒吗？
只是记忆中的第一次见到时，凯思琳满脸疤痕，与眼前这张稚嫩的脸判若两人。
怪不得他后来见到被改变的凯思琳也没认出来，原来是因为她曾经在‘集会’里受过磋磨，导致毁容吗？
“抱歉，按照您的要求，长话短说。”伊迪斯轻咳一声，先询问道，“您知晓维克多·格雷和艾琳娜·暗影吗？”
正玉回答：“知道，一位反叛者，一位病人。“
“那便省去铺垫了。”伊迪斯目光沉静，如棋手落子，“‘集会’背后的主使，卡尔·亡灵之握，曾召唤魔族使者莫格拉斯，赋予‘集会’成员他们异于常人的能力。”
“这我也...”
“但教会的真实记载中——”伊迪斯目光沉着，像撂下将棋的棋手。
她在安德鲁的咳嗽示意下，直接抛出最有价值的线索，“他是塞勒姆家主的爱人，也是霍兰·西尔文和艾拉·西尔文的生父。”
正玉端茶的手一顿。
“这倒是出乎意料。”
他的确知晓西尔文家族与‘集会’有诸多牵连，知道塞勒姆给了集会很多支持，却未想到集会的帮主甚至直接入赘了西尔文家族。
历史中那个被塞勒姆带回家的沉默男人，导致上一代城主气得放弃塞勒姆的男人，那个给塞勒姆和霍兰送一样礼物的男人。
——竟正是‘集会’的帮主？
一瞬间，散落的线索串联成网。
“......”
而铂金圣女伊迪斯，似乎是担忧无法说服正玉，焦虑得想要提供更多证据。
却被善于察言观色的地精安德鲁给制止了，地精小子沉声道：“噤声，您稍安勿躁。想必医师作为亲历者，掌握着更多线索。给他一些时间去思考。”
而正玉的沉默之下——是属于乐子人的、近乎愉悦的兴味。
真是……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