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上,无数带着露台的房子中,除了那些散发着暗淡光芒的‘灯’之外,又多出了许多细小的影子,无数细微的声音通过风传了下来,似是惊惧,似是愤怒。
一个个房屋中的东西似乎全部躲了起来,露台上暗淡的光也一个接一个的熄灭,但是细看过去,仍能看见许多细小的眼睛在暗处偷偷观察,这倒是惹得羡轻鸢极度不爽,好像他真是妖怪一样,羡轻鸢抽出腰间的骨笛,扯着嗓子喊道:“全都给本尊出来!不然本尊将你们这几座山头平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无人在意。
有风吹过一片枯叶形状的石头片,刻薄的从羡轻鸢脚前滑过。
微生苍轻声道:“这些是不是就是绛幽上神曾经的子民?不妨问问它们呢?”
姬玥捡起那枚枯叶形状的石头片,捏在手中摩擦了两下,余光看向远处一座没有任何房屋的大山,手指微动,只见姬玥指间的石头片瞬间飞击了出去,而后姬玥便抬步继续向前走去。
还未走第二步,右后方最为巍峨的一座山从底部断裂轰然倒塌,烟尘弥漫,横切面反射着诡异平滑的暗光。
再看姬玥,仍然是一脸淡定的向前走着,似乎刚刚轻轻一甩甩出去的薄石头片直接砸塌了一座山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远处的那些露台上偷偷观察的那堆眼睛惊呆了,还没等三人走多长时间,那些山上的‘居民’从屋子里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头,姬玥道:“给你们三秒出来,多了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姬玥道:“一。”
姬玥又道:“三!”
姬玥狞笑着准备去捡远处的小石头片,这时大地突然震动起来。
“住手!放下你的手!”
“别动!”
“大神,你等等!”
“中间的二呢?给不给人家反应的机会啊!”
“来了来了,放轻松!别激动!”
铺天盖地的妖物快若疾风,生怕姬玥捡起那块石头给它们的家也来一个山头开瓢,一个个低眉顺眼的排好了队,老老实实的站在三人周围,围得结结实实,密密麻麻,一股酸臭气息在此间弥漫。
羡轻鸢道:“好臭,就不能散开些吗?”
此时,那群妖物的面貌也显露了出来,相较于刚刚那只满背生目的妖怪,这群妖的相貌更是有过之而不及,岂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
似人非鬼者、似化形失败者、满脸生疮爬虫一坨烂肉让密恐暴走者……
奇形怪状都是美化了这群妖。
熟悉的惊恐声音又一次传来:“登徒怪!贪图老娘的美貌就算了,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羡轻鸢攥紧了拳头抬头看去,只是一眼足以让羡轻鸢破防。
只见刚刚那只长得像大壁虎一样满背眼睛的东西正小鸟依人般躲在一个巨型癞蛤蟆怀里哭诉着,那只癞蛤蟆安抚着怀里的娇娇,却又不敢惹那个登徒子身后的姬玥,便道:“你这个丑陋的无毛猩猩,这可是我们的体香,还臭?我看你是嫉妒吧!”
姬玥按下了想要狂挥骨笛的羡轻鸢,心道那么容易就能被激怒,不愧是原主的好基友。
姬玥看向那只丑度翻倍的癞蛤蟆,皱着眉问道:“你们可知四万年前,有一国名为天熵?”
周围的妖怪们摇了摇头,远处山间,一屋露台灯盏独亮,一声清脆的女声回道:“可是四万七千年前的古国天熵?”
羡轻鸢眼睛亮了亮,朝着山上回道:“正是,求告知!”
女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寻古国天熵?”
羡轻鸢整了整衣袍,回道:“吾乃天熵国君羡轻鸢。”
远处山上,女子的露台中光芒大现,猜想是她家灯泡调到了最亮,只见灯影之下,一个曼妙的身影背对着众人,而后转了过来,悦耳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女声道:“原来是故人。”
“故人?”羡轻鸢神识落过去,却看不清女子的相貌。
女子道:“我与晚盈殿下曾有过两面之交,说起来我也算半个天熵人,也须得尊称您一句陛下。”
羡轻鸢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问道:“晚盈去了哪里?我的子民又在哪里?”
朦胧之间,女子飞身过来,携着一身的寒凉冷香,凤眸轻敛,眉目间倒是颇有些熟悉,看鼻嘴却实在是让羡轻鸢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女子行礼道:“小民弥妄,见过陛下。”
周围密密麻麻的妖怪倒是往后退了退,眉眼间似乎还是很嫌弃的看着几人。
羡轻鸢道:“不必多礼,天熵之事还望姑娘知无不言。”
姬玥与微生苍往旁边站了站,看着面前的人族女子,倒是比周围那些妖族更为奇怪。
冥水之下。
冥殿魂渊。
一个人族,如何存活?
很快,女子用行动解释了一切。
弥妄道:“小民的家在天熵与邻国接壤处,不幸遭强盗洗劫,躲过了烧杀,一家老小想着去投靠在县城中的阿伯,谁承想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那年干旱,家中无法只得以女儿换粮,小民便是要换粮的那个女儿。”
弥妄轻笑道:“拿粮食换我的是个四十三岁的瘸腿男人,我逃了多次,被打死了,往阴界遁时被一只蜘蛛妖看中,它将我的魂魄吸收,可蜘蛛妖道行太浅,反倒是被我借了身子,我在阴界用着蜘蛛的身子乱爬,惹了旁人不快,被一脚踹下了冥水。”
说着,弥妄将发丝一撩,整个头三百六十度大旋转,一个黑漆漆的满是毛毛的大脑袋露了出来,亮闪闪的八只大眼忽闪忽闪的盯着面前三人。
周围有妖怪小声说道:“还是这样顺眼,刚刚干嘛要变那么丑的东西。”
而后弥妄又变回的人族样子道:“后来我便在这冥殿魂渊中苟活,直到那天,我遇见了许多跟我相似的人。”
羡轻鸢眼睛睁大,问道:“他们是谁?去了哪里!”
弥妄看了羡轻鸢一眼,视线又落在它处,眼中似乎带着些许迷茫道:“他们就是天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