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黏在青瓦上,把鹰嘴村泡得像块浸了水的旧棉絮。林砚的指尖划过石墙上斑驳的壁画,褪色的朱砂勾勒出黑袍人的轮廓,宽大衣袖里翻涌的暗纹像凝固的墨汁,与老者口中\"操控黑暗力量\"的描述不差分毫。
\"十五年前那场黑沙暴,整个西塬的骆驼队都没回来。\"村口老槐树的阴影里,拄着枣木拐杖的族长蹲下身,浑浊的眼睛映着壁画上扭曲的面容,\"我爹说他爷爷的爷爷见过这人,从雾里走出来时,脚边跟着会吞月亮的影子。\"
篝火在石屋中央噼啪作响,七枚圣物在铜盘里泛着微光。作为圣物守护者的首领,林砚的掌心贴着祖父临终前塞给他的玉坠,冰凉的触感混着记忆里的血腥味——三个月前在落星峡,最后一支追踪队被撕成碎片的场景,此刻正随着跳动的火光在脑海里重现。
\"明天天亮出发。\"林砚的声音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鸟,坐在他对面的红衣女子苏璃正用银簪挑动炭火,火星溅在她腕间的赤鳞护腕上,腾起细小的青烟,\"穿过炙沙海,顺着星轨往东北走,十五天内必须抵达雾屿海。\"
\"圣物共鸣的频率在加快。\"戴圆框眼镜的学者陈墨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手中的星盘正发出蜂鸣,七道微光在盘面上连成歪斜的直线,末端直指极北方向,\"根据《古海志》记载,雾屿海中央的永夜岛,正是千年前暗魇族被封印的地方。\"
炙沙海的第三天,正午的太阳把沙子烤得能煎熟面饼。林砚的骆驼突然发出惊恐的嘶鸣,前蹄在沙地上刨出深沟。远处的地平线像被刀割开,灰黄色的沙墙铺天盖地压过来,风里夹杂着尖啸,像无数个怨魂在耳旁号哭。
\"结阵!\"苏璃的赤鳞护腕骤然亮起,红色光膜在沙暴中撑开,却被狂风吹得扭曲变形。陈墨慌忙从布袋里掏出刻着符文的铜铃,清脆的响声中,七枚圣物同时升空,在阵顶组成闪烁的星图。沙砾撞击光膜的声响震耳欲聋,林砚看见苏璃咬着嘴唇的苍白脸色,突然想起她第一次握剑时,手心里被剑柄磨出的血泡。
五日后,雾屿海的浪花拍打着破损的木船。圣物在船头组成的导航星图,此刻正被翻涌的海浪打得忽明忽暗。苏璃站在船舷边,手中的赤血剑突然发出颤鸣,深海里升起的阴影比夜色更浓,巨大的触手卷着漩涡破水而出,吸盘上布满铜钱大的眼睛。
\"是暗魇海妖!\"陈墨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慌忙翻动手中的古籍,\"用圣物之光灼烧它的第三只眼!\"林砚握紧玉坠,光芒顺着手臂涌入剑身,七道流光在剑尖汇聚成银色长矛。苏璃凌空跃起,剑光劈开海浪的瞬间,海妖额头中央的竖眼应声爆裂,墨绿色的血液染红了半片海面。
当永夜岛的轮廓终于在晨雾中浮现时,林砚的袖口已被海水和汗水浸透。岛屿上空笼罩着浓稠的黑雾,像倒扣的铁锅,边缘翻涌着细小的黑色颗粒,如同无数只游动的蝼蚁。岸边的礁石上刻满晦涩的符文,与他们携带的圣物产生共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小心!\"苏璃突然拉住林砚的手腕,一道黑影从雾中袭来,擦着他的发梢钉入礁石。那是支淬毒的弩箭,箭尾缠着细小的黑影,像活物般在石头表面蠕动。陈墨捡起弩箭的瞬间,黑影突然钻进他的袖口,学者发出痛苦的呻吟,手臂上迅速浮现出黑色纹路。
林砚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银瓶,倒出圣物浸泡的泉水泼在陈墨臂上,黑烟兹兹升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嘶鸣。苏璃趁机拽着林砚往岛内冲,穿过雾气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瞳孔骤缩——千具枯骨组成的环形祭坛中央,矗立着与壁画上一模一样的黑袍人,他的斗篷在无风自动,露出的手掌正托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
\"终于来了。\"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黑袍人转身,兜帽阴影里的面容与壁画分毫不差,\"七枚圣物的守护者,上一次见到你们这种蠢货,还是在三百年前。\"他掌心的黑心突然膨胀,地面裂开无数细缝,爬出密密麻麻的阴影触手。
苏璃的赤血剑在此时爆发出强光,七枚圣物同时悬浮在空中,在她周围形成光之剑阵。林砚感觉到玉坠在胸口发烫,祖父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当圣物共鸣达到顶点,便是开启封印之时。\"他咬破舌尖,将鲜血滴在玉坠上,七道光芒骤然汇聚,在黑袍人头顶凝成巨大的星界锁链。
黑雾在强光中发出尖啸,黑袍人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他惊恐地望向林砚,声音里带着不甘:\"你们以为封印我就能阻止黑暗?永夜岛上的暗核已经苏醒,当黑雾笼罩整个大陆时——\"话未说完,他的身影便被星光吞噬,只留下那件空荡荡的黑袍坠落在地。
陈墨虚弱地靠在礁石上,看着祭坛中央缓缓浮现的石盒,里面躺着枚散发着微光的水晶。林砚伸手触碰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千年前的海战、圣物的铸造、还有那个在黑雾中反复出现的神秘身影。
\"现在怎么办?\"苏璃擦去剑上的血迹,望向逐渐散去的黑雾,远处的海面上,新的阴云正在聚集。林砚握紧手中的水晶,感受到里面传来的脉动,与他的心跳渐渐同步。
\"黑暗不会消失。\"他望向海天相接处,那里的星光正在被某种阴影侵蚀,\"但只要圣物还在,只要守护者的信念还在——\"话音未落,手中的水晶突然发出强光,七枚圣物在他身后排列成阵,照亮了即将破晓的永夜岛。
晨雾中,某个遥远的地方,巨大的瞳孔在深海中睁开,竖瞳里倒映着天边的光。海浪拍打着无名礁石,把未干的血迹冲进深邃的黑暗,如同千万年来反复上演的轮回,等待着下一批闯入者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