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华烛初上,凤藻宫内静谧得有些压抑。皇后慵懒地斜倚在榻上,手中的罗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摇着,面上虽维持着一贯的端庄,可那微蹙的眉头却泄露了她心底的烦忧。
“皇上不愿选秀,本宫心里本应高兴。可如今这后宫局势愈发复杂,本宫和宜嫔至今膝下无子,皇上将四皇子交由本宫照料,本是恩宠,可这孩子都九岁了,心思已定,又有亲小姨焦良人时常探望,哪能与本宫亲近?日后如何能为我所用?”皇后声音轻柔,却难掩话语里的落寞与无奈。
桂嬷嬷赶忙上前,屈膝行礼后,和声细语地劝慰道:“娘娘切莫忧心,您可是六宫之主,这嫡母的身份尊贵无比,将来更是要稳坐太后之位的,这些琐碎小事,何须挂怀?”
皇后苦笑着摇头,“嬷嬷,你不懂,家族对本宫期望甚高,后宫众人又虎视眈眈,本宫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恰在此时,宫女在外轻声通报:“启禀娘娘,宜嫔娘娘求见。” 皇后微微坐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装,“快请进来。”
宜嫔莲步轻移,走进殿内,盈盈下拜:“给皇后姐姐请安。” 皇后抬手示意她免礼,“妹妹快起来,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宜嫔起身,神色略带忧虑:“姐姐,听闻皇上不愿选秀,妹妹心中不安。如今后宫之中暗流涌动,咱们又无子嗣傍身,实在让人担忧。” 皇后轻叹一声,“本宫又何尝不知,四皇子那边,本宫着实头疼,难以掌控。”
宜嫔思索片刻,凑近皇后,低声道:“姐姐,依妹妹之见,咱们不妨从焦良人那边下手。她与四皇子亲近,若能将她拉拢过来,四皇子或许会对咱们另眼相看。” 皇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谈何容易,焦良人一心只为四皇子,未必会轻易倒向我们。何况,焦氏女是容妃的人。”
这时,桂嬷嬷在一旁建议道:“娘娘,焦良人位分不高,在这宫中想必也有诸多难处。咱们不妨暗中帮衬她些,再寻机透露些善意,且她出身卑微自己无所出。” 皇后微微点头,“也只能如此一试了,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切不可打草惊蛇。”
三人又低声商议了许久,直至夜深,宜嫔才起身告辞。皇后望着宜嫔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决绝,“不管前路如何艰难,本宫都要守住这后宫之主的位置,为家族,也为自己。” 说罢,她抬手熄灭了几盏烛火,殿内光线渐暗,只余下皇后沉思的身影,在这寂静的夜里,谋划着未来的每一步棋 。
而今夜,皇上在盘龙殿中,独自想着心事,终是迷迷糊糊睡去。睡梦中,往昔如潮涌来。
幼时钟爱读书,常于皇家藏书阁流连忘返,沉醉在经史子集里。一次正痴迷研读,却被母后来打断,母后神色慌张,匆匆将他带回寝宫,那是他头一回瞧见母后落泪。后来才知,是贵妃在皇上面前挑唆,说母后教子不严,任由他沉迷闲书,荒废皇家子弟该学的骑射。
稍大些,随父皇狩猎。满心期许能一展身手,得父皇夸赞。谁料,梁王之子不过射中一只小鹿,父皇便高声称赞,赏赐丰厚;自己射中野兔,父皇却只是淡淡点头。回宫后,母后默默为他擦拭伤口,轻声安慰,可他心中委屈难消。
及冠礼后,朝堂局势波谲云诡。好在母后出身高,在朝中势力不可小觑,而贵妃一族全靠她得宠,为让梁王上位,贵妃屡屡在父皇跟前诋毁自己。一次朝堂议事,自己据理力争,却被父皇斥责年轻气盛、不懂权衡。退朝后,看着母后担忧的眼神,他只能暗自攥紧拳头。
梦里,他望着母后操劳的身影,看着贵妃与梁王母子得意的笑,听着父皇满含偏爱的话语,那些过往的不甘、愤懑与无奈,如针般刺在心头。他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衾枕,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心中的苦涩与意气难平愈发浓烈 。
皇帝从噩梦中猛地惊醒,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肆意舞动,好似无数双诡异的眼睛在窥视。他下意识地抓紧锦被,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那梦境中的恐怖场景仍在脑海中不断盘旋,梁王南宫成那狰狞的面容和疯狂的笑声,如同鬼魅般挥之不去。
“来人!”皇帝沙哑着嗓子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盘龙殿里回荡,带着几分颤抖。
守在殿外的太监闻声,匆忙挑帘而入,噗通一声跪地:“陛下,奴才在!”
“德才,给朕倒杯水。”皇帝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德才公公手脚麻利地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上前。皇帝接过,一饮而尽,可那冰凉的水入喉,也没能驱散他心底的寒意。
他起身,赤着脚走到窗边,推开窗棂,冷风扑面而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望着夜空中那轮高悬的冷月,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梦中。
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阳光明媚,林深草密。他与梁王策马奔腾,追逐着那只矫健的白鹿,谁料竟逐渐远离了大队人马。周围静谧得可怕,只有马蹄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就在他全神贯注盯着白鹿之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劲风,本能地侧身躲避,却还是被那利箭擦过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他惊愕地回头,只见梁王满脸狰狞,手中的弓箭还未放下,眼中闪烁着疯狂与贪婪:“太子皇兄,你死了,这天下便是我的了!”
梦中的他满心悲愤与不甘,却无力反抗。如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他深知,这梦境虽虚幻,却也是现实的映射。朝堂之上,梁王及其党羽对他的皇位觊觎已久,明争暗斗从未停歇。此次不愿选秀,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忌惮贵妃与梁王在后宫安插人手,进一步扩充势力。
皇帝紧咬下唇,喃喃自语:“南宫成,你以为朕会如此轻易被你算计?这皇位,朕坐得稳,也守得住!”说罢,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转身唤来太监:“传朕旨意,宣丞相明日进宫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