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满心都是惊讶与无措。一方面,家里境况变好,儿子婚事被人惦记,她感到欣慰,这说明自家在村里的地位有了变化,可同时,这么多人突然上门说亲,又让她压力倍增。
她心里清楚,婚姻大事关乎儿子一生幸福,绝不能草率。胖婶家的翠兰,她有印象,是个勤快的姑娘,可不知性格是否与二儿子合得来;老太说的槐花儿,虽听说身量富态好生养,但相处过日子,光看这些可不够;里正婆娘推荐的芳草,模样周正,可她对这姑娘的脾气秉性了解甚少。
林母暗自思量,选儿媳得考量人品、性格、家风,还得尊重儿子的意愿。她发愁该如何权衡,既不驳了大家面子,又能给儿子寻到良配。想到这儿,她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幸福的烦恼,可真是棘手 。
林晓瞧着母亲被众人围在中间,一脸为难,话都插不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正打算开口帮母亲解围,恰在这时,院门又“砰砰”地响了起来。她赶忙向众人歉意一笑,说道:“各位婶子大娘,实在不好意思,我去开个门。” 说着,便快步朝院门走去。
打开门,只见一个穿着鲜亮的妇人站在门口,头上戴着一朵硕大的大红绒花,脸上敷着厚厚的粉,胭脂口红涂得格外显眼,乍一看十分惹眼。她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长衫,颇有管家模样的人。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林晓一番,开口问道:“大姑娘,这里可是林老二家?” 林晓礼貌地点点头:“正是,您是?” 妇人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堆满了笑容,得意地说:“我是这镇子上有名的周媒婆,今日特意上门,可是有个天大的好婚事要谈呢!”
林晓心里一动,想着眼下这乱糟糟的局面,不如把这媒婆也请进来,说不定正好能解母亲的围。于是,她笑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媒婆,快请进,大家都在屋里呢。” 周媒婆一听,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院子,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这么热闹,想必都是为了说亲的事儿吧!” 林晓笑而不语,跟在后面关上了院门,带着周媒婆和管家模样的人朝屋里走去,屋内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
里正婆娘瞧见周媒婆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神色十分复杂,先是惊讶得微微张着嘴,紧接着一抹尴尬迅速爬上脸颊。她心里暗自叫苦,真是冤家路窄,半个月前,自己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满脸堆笑地去求周媒婆给自家闺女找个好婆家呢。
那时,周媒婆端着架子,漫不经心地应承着,自己还小心翼翼、客客气气地说着好话,生怕有半点得罪。谁能想到,今天竟在林二嫂家碰上了。里正婆娘下意识地低下头,躲避着周媒婆的目光,心里默默祈祷她可别提起那事儿。
可周媒婆眼尖,一下就瞧见了里正婆娘,脸上立刻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提高了声音说道:“哟,这不是上洛村里正家的嘛!真是巧了,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您。” 里正婆娘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回应:“是挺巧的,周媒婆您今天怎么也来了?” 周媒婆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大咧咧地说:“这不是听说林家二小子和三小子还没定亲嘛,我手里可有好几个合适的姑娘,特地来给牵牵线。” 里正婆娘嘴角抽了抽,心里五味杂陈,表面上还得陪着笑,看着周媒婆走进屋里,和众人热络地攀谈起来 。
周媒婆大大咧咧地坐在堂屋,笑着冲里正婆娘说道:“里正娘子,你家芳草的婚事我可一直惦记着呢,这不正给她寻摸着好人家。”里正婆娘一听,如坐针毡,尴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忙摆手道:“我家芳草是个腼腆性子,我就盼着她往后能过得安稳和顺就好。这眼瞅着就晌午了,我得赶紧家去做饭,一大家子可都指望着我呢,那俩媳妇啊,可指挥不动。”说着,就慌慌张张地往门外走去。
老太赶忙拉住林母的手,急声道:“林二家的,都是乡里乡亲的,像我侄孙女这么好生养的姑娘可不多,你可一定得想着她啊!”胖婶儿也不甘示弱,抢着说:“我家翠兰可没那些弯弯绕绕,就是看中你家老二是个实诚的好孩子,没那三心二意的做派。我是一心盼着翠兰能有个好归宿,你家如今日子好过了,我才动了这心思。这些年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家翠兰的为人可是有口皆碑。我家有四个儿子,就这么一个闺女,我不想她嫁远了,更舍不得她在婆家吃苦受累。你家二小子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天下父母心呐,哪个做娘的不操心儿女?二嫂子,我是真心想和你做亲家,不图别的,就图现在这水到渠成的好事儿。你别担心聘礼的事儿,你家给多少我都不挑,回头原样让翠兰带回去,嫁妆我家也都准备好了……你看咋样?她二婶子,我闺女长得周正,心眼儿好,就是话不多,你可千万别嫌弃。她实在是个老实孩子,让你家二小子和我闺女俩人先处处,聊聊看,要是不行我们也不强求,要是成了那可就皆大欢喜啦!”
老太瞧着胖婶儿这架势,心里一阵失落,暗自叫苦。她娘家日子艰难,就指望侄孙女嫁进林家后,能靠着林家帮扶,沾点光。可如今胖婶儿这么一说,看来侄孙女这事儿悬了。周媒婆慢悠悠地喝着林晓沏的茶,听着这热闹的动静,也不着急插话,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旁边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安静地坐在边上,只是默默打量着林家的屋子和这群热络的女人,不发一言,偶尔喝口茶,微微点头。
林母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胖婶儿刚要再开口,周媒婆就抢先一步,声音清脆又响亮:“林家二嫂子,这位可是镇上镇长家的管家。他家小闺女,年方十六,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性子温柔又敦厚。陈镇长就这么一个老来女,心疼得紧,这些年一直四处寻觅可靠人家,也不求大富大贵,就盼着男方家里家风正、人品好,能好好护着他闺女。”
周媒婆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接着说:“如今你家可不同以往,往后是要做官眷的。娶媳妇这事儿,可得慎之又慎。得想想这媳妇以后和家里人相处、在外待人接物、料理家事的能力,可不能有半点马虎。毕竟,大字不识、不懂规矩、不会打理内宅的媳妇,娶回来用处也不大,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林二嫂?” 说着,她接过管家递来的帖子,双手递给林母,“这是陈管家送来的帖子,陈镇长下月初八六十大寿,管家特意来请林二爷和林二太太吃席,到时候两位可以亲眼瞧瞧我家小姐,再做打算。”
管家微微欠身,补充道:“我家老爷一向看重家风人品,听闻林家的事儿,觉得十分合适,这才想着让二位到府上一叙。” 说完,便和周媒婆一同起身告辞。
众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时都没回过神来。胖婶儿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原本准备好的话也被噎了回去。老太皱着眉头,小声嘟囔:“这镇长家的闺女,条件是好,可咱也不知道能不能合得来……” 林母紧紧握着帖子,手心里全是汗,心里五味杂陈,既为能和镇长家结亲的可能性感到惊喜,又担忧这其中的种种变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
周媒婆和管家前脚刚走,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像是沸腾的水瞬间冷却。老太知道自家侄孙女与林家结亲的事怕是没希望了,神色有些落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林母说道:“他二嫂,看来这事儿是没缘分,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脚步带着几分不甘与无奈。
胖婶儿站在原地,看着林母,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心里清楚,自家闺女虽好,可和镇长家的小姐比起来,确实少了些拿得出手的条件。刚才周媒婆那番话,也让她明白了林母的纠结。
过了好一会儿,胖婶儿才叹了口气,轻声开口:“林二嫂,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也知道,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儿,马虎不得。我们也不强求,你要是觉得不合适,也别为难。” 她看着林母,眼神里满是理解,“天下父母心呐,我能懂你的心思。那我就先家去了,你也别太为难自己,想好了随时和我说。” 说完,胖婶儿拍了拍林母的肩膀,转身慢慢走出院子,背影带着几分落寞,但更多的是对林母的体谅 。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林晓轻手轻脚地捧着一杯热茶,递到母亲面前,随后挨着母亲坐下。林母接过茶,却无心品尝,眉头微蹙,满是愁绪地开口:“我本想着好好打听打听,给你弟弟们寻个好媳妇,结果一打听,乡里的几个闺女确实都不错,反倒把我弄得眼花缭乱了。”她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可再想想周媒婆说的话,又实在拿不定主意,心里乱糟糟的。”
到了夜里,林母把白天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林父听。两人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合计着。林父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镇长家的亲事,确实不能轻易回绝,咱们得罪不起;可乡里乡亲的,也不能伤了人家的心,让人背后说三道四。”林母点头赞同,“是啊,这事儿得慎重。我看先拖着,等去镇长家拜寿之后,再做决定。咱们家穷了这么多年,二小子和三小子的婚事已经耽误了,也不在乎这几天。”林父望着窗外的夜色,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看下月初八没几天了,希望到时候能有个好结果吧。” 夫妻二人又小声商量了许久,才吹灭灯火,带着满心的忧虑睡下,可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