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昭狭眸一眯,气到忍不住给了他一耳光!
“你也配!!!”
这家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动怒,唯独大人,提及、想到都是对大人的亵渎!昭狠起来绝不手软!
“你竟敢打我?!”昭哥捂着面颊,双眼委屈,看了看一事无成的昭母,又望向十二位女卫,眼波流转,眉目含情。
他今日戴了面纱,看不出脸上的刺青,那双往日和昭平分秋色的眼睛不知为何好似黯淡到了尘埃里。
他嫉妒昭。
嫉妒他从小就招人喜欢,小女孩总围在他身边打转;
嫉妒他出趟门就能遇到云游的神医,被她破例收为徒子;
也嫉妒他往那学堂附近一转,就能被教书先生请去读书识字;
更嫉妒他逃婚而去,再回来容颜剧变,周身贵女各个对他谦恭有礼。
凭什么?!
都是下贱爹娘所生,为何就他与众不同!!!
没弄坏这张脸之前,他自信,能比昭嫁得更好。
可如今,脸花了,花了大价钱请的媒人竟然想把他说给已经死了的女人结阴婚!
她说,结了阴婚就不用去势,也不会被发配到戊环山那种劳苦之地,现在没女人会要他,能留在丁环山已是大幸!
他浑浑噩噩归家,看见昭和他周边的一群女人,顿时又生出了希冀。
不管哪一个,只要有人要他,他谁都可以!
让他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一个女人怜香惜玉,问他一句,甚至连搭理他的眼神也没给过一下。
他把心一横,撕扯开身上衣服就要往那些女卫身上扑。
这下,女卫们吓了一跳,全都烫脚般四处一闪,挂树上,爬墙头,蹲房顶……都离得远远的生怕被他沾染。
昭哥扑了个空,正想大叫非礼,却见面前人都空了,忙转头扑向阿狸。
“我靠!”阿狸一脚直接把他踹向了树梢,树上那位一惊,一个踢膝,将人踢到了房顶,房顶上的吓得后退两步,一个回旋蹬,墙头上的赶紧一个弹跳闪开……
“啊!啊!啊——!!!”昭哥痛叫几声飞出了院子。
呼~
好危险,差点就被讹上了。
几个女卫擦擦额头冷汗。
阿狸捂脸,事态紧急,一个个不敢用气,怕把人轰成渣渣……
昭郎君家事还是他亲自处理吧,她们只要保护好他就行了。
昭淡淡扫了眼远去的抛物线,在那对夫妻的哭骂下,离开了院子。
等他们离远了,那两人才互相搀扶着,哭天抢地地去寻飞出去的儿子。
刚跑出门,那父忽地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墙洞。
死去的记忆闪回脑中。
“阿爹,为什么阿娘只喜欢哥哥,不喜欢我呢?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去讨阿娘欢心了,那些姐姐们都喜欢听我说话,可是,我学那些好听的话,是想说给阿娘听呀~”
小小的昭靠在墙边,一边同他说着烦恼,一边用手指不停地抠着泥墙。
“阿爹,我遇到了一个特别厉害的神医,她说,只要我愿意给她当试药的药童,就愿意帮阿娘治病,你别哭了,昭心疼。”
“阿爹,今天教书先生夸我聪明,她说不收我学费,我可以去上学吗?阿娘不同意,你帮我说说话,好吗?我求求你了,我真的很喜欢上学……”
那天过后,昭再没找他说过话,只是每次,都会一个人蹲在墙边不停地抠啊抠……
如今,小小的凹痕已经不知不觉成了墙洞,大到能够钻过一只猫,一条狗。
而那洞中,正放着一个刻字小葫芦。
一个,昭求了很多次,都没有买给他的小玩意儿。
刻字小葫芦满大街都是,但需要女人的气,才能在上面刻字。他们这条街的孩子,几乎每人都有一个母亲亲手刻下的小葫芦。
他伸手取出刻字葫芦,刻字葫芦没有字,只有叮当响的小半葫芦水。
“你在干嘛?!”那母大怒,“还不快去找儿子,发什么愣!”
他哽咽半晌,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那母正焦急,见他如此,皱起了眉头。
“家主,对不起……是我……一直是我骗了您……”
“从小偷偷给你采花的,是昭,生病为你求医的,是昭,被教书先生看中的,也是昭!那些……让你感动、喜欢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昭做的……”
“你在说什么?!”那母脑中晴天霹雳。
在她记忆里,昭从小就是个满腹心机,仇视他哥哥,小肚鸡肠又油腔滑调善于伪装的恶臭小孩!
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个儿子,只是生了他,怎么也有半分血缘之亲混在骨血里,不忍抛弃。
那夫痛哭流涕。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昭什么都好,从来不缺什么,但是大儿,他从小就体弱,什么都不如他,我想……您,您如果能多爱爱大儿……”
那母耳边一片嗡鸣。
这些话……
这些话……
这些一模一样的话,她也曾对昭说过,就在强迫他陪嫁的那天。
对上了!对上了!
她曾经的所有疑惑终于解开……
她最爱的孩子……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
“家主!”
那母攥紧他的铜环,鲜血不停从喉咙中涌出,“你……你还记不记得……昭……想去上学……那日……”
“记得!夫记得!就是那日后,昭再没理过我。家主,您怎么了?您先别说话,我抱你去找医师!”
那母摇摇头,泪水滑落。
“没用了……”
她的旧疾伤在神魂,本来就要成为废人,可神医把她的心魂切割了半块缝补在神魂,告诉她,以后不能大喜大悲,否则神魂崩裂,连命都难保。
她坐下来,躺在那夫怀中,望着白茫茫的天空。
“你可知……那日……我问你……教书先生……看重的谁……你说……不是昭。”她顿了顿,笑得惨白,“那孩子……就在……你身后……”
轰隆!
他脑中忽地空白一片!
自那日起,他们就生分了……
“对不起……对不起家主!是我的私心!我……”
那母悲痛地闭上眼。
“不……是我们……对不起……他……”
“家主!!!”
那夫抱着那母痛哭出声!
“阿娘!”浑身是伤的大儿着急忙慌跑了过来。
“阿爹!阿娘怎么会死了呢?弟弟呢?那些女人呢?她不能死啊,我还没有嫁出去,她走了我怎么办?!”
那夫抱着家主的尸体一边哭一边咆哮,顺手还给凑上脸来的好大儿来了个大比兜!
他边哭边骂,气到浑身颤抖!
“昭能救你阿娘,你能做些什么!你这个废物!我真是白疼你这么多年了!!!”
他常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和手背,毕竟不是同一块肉,他握紧了拳头,保护了手心,却让整只手都毁了,毁得彻彻底底!
好大儿捂住另外半边发烫的脸,怒从中起,一把掐住了那夫的脖子,将这些年对昭的怨气全都倾泄了出来!
“你们这些偏心的老不死!凭什么把他生得比我好看!比我聪明!让你们给我找个女人都不愿意!居然骗我说找了媒人,让我嫁给死人!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我恨你们!!!”
等他反应过来,才忽地发现那夫已经没了气息,吓得手一抖,连滚带爬地退了好几步。
“不是!我没有想杀人的!”
他慌乱爬起身,飞踩过两人的尸体,将院中值钱的东西全都一扫而空,而后火急火燎地冲出屋,跑了两步,好似想起什么,又退回来,从那夫死攥的手心里拔下一个刻字小葫芦。
一看这刻字葫芦他就知道是昭留下的。
说不定装了好东西。
他将葫芦塞进囊包,头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