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礼没来,是因为他已提前回国,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订婚之事。
他的订婚对象是家族为他精心挑选的商业联姻对象,这场联姻对家族的生意布局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一接到薛琴怀孕的电话,他当下就对这颇为被动的商业联姻有了些许动摇。
薛琴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带着一丝无助和惊慌,那声音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打着兰礼的心。
虽然理智不断提醒要顾全大局,家族的荣誉、生意的拓展等诸多因素都在拉扯着他,但他内心还是更倾向于那个让自己动了真情的人。
他想起和薛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同繁星般在他脑海中闪烁。
兰礼想征求父亲的意见,打算推迟订婚仪式,然后前往匈牙利去见薛琴。
兰诏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只是一脸严肃地问他:“你觉得爱情能用金钱衡量吗?”
兰诏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
面对这种模棱两可的问题,兰礼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按自己的想法实话实说:“我觉得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奢侈品,而我在这转瞬即逝的世界里有幸遇到最合心意的她,如果错过,我恐怕会抱憾终身。”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又有一些无奈。
兰诏或许是联想到了自己,神色有些复杂。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
过了许久,他才说:“我知道了。你继续筹备你的订婚宴,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兰礼半信半疑,心里觉得不踏实,但又深信亲爹不会害自己。
考虑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向薛琴说实话可能会再次惹恼她,薛琴那倔强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不如就听天由命。
之后,兰诏以出差之名前往匈牙利替儿子赴约。
兰诏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
他见到薛琴时,那高高在上的态度让薛琴十分难受,他看薛琴的眼神就像在审视一件物品。
薛琴感觉自己的真挚爱情受到了侮辱,她精心打扮了自己,原本怀着期待,却被这样的态度打击得满心失望。
默默打掉孩子是最省事的做法,但这意味着她和兰礼就彻底结束了,再无复合的可能。
不然每次想起或者看到兰礼,都会下意识地想到这个男人背叛了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无奈放弃了两人的孩子。
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一想到这里,薛琴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在扎。
可是四年的感情,想要一下子就彻底放下谈何容易,所以她越想越不甘心。
凭什么自己是被权衡利弊的那一个?
他爸说话也太不客气了,明明是他们行事不光彩,怎么搞得好像自己不识大体似的?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满是愤懑。
就在薛琴因心态失衡而陷入死胡同的时候,父母打来了电话。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了薛琴一跳。
一开口就问:“你和兰礼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能让他走呢?他可是天穹集团的继承人,身家百亿啊……”父母的声音中带着急切和不满。
不难猜到,兰礼要订婚的消息已经传开,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毕竟兰家是G市有威望的大家族,百亿身家在九零年代很不得了,当地人自然会比较关注。
薛琴既委屈又无语,因为父母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兴师问罪,每个字都在指责自己怎么这么没用,放走了难得的金龟婿,丝毫没有关心她的身心健康,仿佛在利益面前她的情绪一文不值。
她紧紧握着手机,手指都有些泛白。
薛琴失望地向父母诉说了缘由,还坦白了自己意外怀孕的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希望能得到父母的理解。可得到的回应却是:“傻女儿,你眼光要放长远些,不能只局限于眼前的困境。结婚又不是不能离,而且你还怀孕了,这是老天爷在帮你呢。”
她想不通,都这个年代了,父母居然还信奉“母凭子贵”这套观念,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隐约也印证了兰诏说过的话,自己的父母和他其实没多大差别。
他们爱孩子,但如果孩子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何乐而不为呢?
尤其在两人恋爱期间,兰礼确实帮她家促成了好几桩生意,还送了不少贵重礼物,对父母来说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就像跨越阶级不是梦一样。
大概是见薛琴不为所动,父母就开始疯狂举例,说哪个明星、哪个富豪家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些故事,说人家是怎么做的,又得到了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这么做的人不止你一个,没必要压力太大。
主要目的就是让她减少负罪感,降低所谓的道德标准,一切向长远利益看齐。
但最终真正动摇她的,是母亲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话:“你只要确定和他分开后,即使再也遇不到这么喜欢的人,即使路上偶然碰到他也不会心酸难过,即使将来家道中落穷困潦倒也绝不后悔,那我们就尊重你的决定。”母亲的声音温和但又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要及时止损,要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理智上她很清楚这是正确的价值观,但情感上很难做到这么潇洒果断。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通话结束后,她主动跟闺蜜聊起这件事,想听听闺蜜的建议。
结果闺蜜的想法和父母的如出一辙。
闺蜜穿着一身休闲装,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你其实是在给自己生一个亲人,一个精神寄托,而且是跟喜欢的人生的,对方也愿意负责。有钱有物的,没必要这么抗拒。”
这一刻,薛琴开始自我怀疑,但还是反驳强调道:“可这也改变不了他是私生子的事实啊。”
闺蜜不假思索且轻描淡写地说:“你要是真这么介意身份的话,就想办法让他转正呗。总不能又想这样又想那样,却什么都不想付出吧?”
薛琴原本的三观被身边人一次又一次地颠覆,大家都赞成她去争取本应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开始反思,并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这样的观点,开始重新去了解有哪些人也这么做过。
这种行为可能很难理解,大概就像上学迟到了,在跑去学校的路上遇到另一个迟到的同班同学,心里瞬间就不慌了。
不是恶意地希望同班同学被批评,只是比起自己一个人迟到,大家一起犯错会有一种群体效应,会有同频的人理解。
只是从小在蜜罐里长大、没怎么见识过人性阴暗面的薛琴,没想到生下孩子后,背刺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闺蜜。
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个和自己分享秘密、一起欢笑哭泣的闺蜜,会到处跟别人说自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