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谅很清楚,桑因在此时现身无非就是想保住这些本就不多的年轻后辈。
“不可能!没有人会知道这些!你不可能是桑因,你到底是谁?!”
原本已经淡漠一切的李真山随着事情真相被无情揭晓也忍不住情绪激动起来。
另外几位宗主虽然没说话,但目光老是时不时落停在顾谅身上。
他们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这位师尊了。
少时的记忆翻涌,竟也会使人在内心深处面目全非。
桑因冷冷转头一步一步朝李真山走去,一字一顿道,“我,原叫桑因,花满楼第八十一代掌门人。”
“后托神霄天君赐福转世,千年前我的名字应该是叫……晏无伤。”
“……”
“是你!你——!”李真山望着眼前的男人一瞬间气急攻心,嘴里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只是这次宗门弟子们脸上的担心虽然不假,却也没再像刚才那般一拥而上。
世间人心是最难熬的东西。
众人正值愕然。
崔巡却疑惑不解,他问桑因,“可顾师现在不好好的站在这里吗?我们也好好活着,但方才逍遥宗宗主却说我们都死了,我们安州真的是神官所创造的安全屋吗?”
桑因盯着岐辛二人,道,“你不妨问问这两位,事实上的安州是否如传闻那般。”
“……”
岐不要被他们盯着有些不太自在,正欲开口,辛逐却先他一步。
“非也。”
众人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崔巡拍拍胸口,“我就说嘛,我们怎么可能是——”
“你们确实是死了,安州也的确是袭州的一部分,安全屋是真的,但这些并非是我等所为。”
“这些。”辛逐引导众人看向顾谅怀里的路堪言,“都是他做的。”
“等我们发现时,也为时已晚。”
须臾之间,岐不要也道,“顾谅欠了几座坟,他为此救了万万人。”
应知桃李早飘落,故而长泣逐春来。
众人再是心头一震,这似乎比之前心口的钝痛来得还要激烈。
崔来英某个瞬间的思绪于脑海深处一闪而过,脸色登时黑沉下来。
“路堪言!你是真的疯了!!”
他居然能疯成这样,拿自己肉体作盾,一千年来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天道的道道反噬!!
一旦他亡,安州也将不复存在。
崔来英是懂路堪言的。
“不是,这说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花来啊?”
安州的修者一个两个脑子都是懵的,还有几个已经听得不耐烦了。
“我想知道,就算我们是真的死了,但我们是有血有肉的人又不是灵体状态,这又该作何解释?”
“……”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人前中一只手缓缓举起来,“我想我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高玉响。
彦无籍问道,“你当如何?”
高玉响拍拍护腕,直言,“是镜裂,彦叔,你当时应该也到学堂来看过顾师教给我们的镜裂。”
彦无籍点头,可下一个疑惑也随之而来,“可镜裂似乎只能在一个局部里面发生,而我们安州跟其他州是可以来往的,即便我们肉身是假体,但一千年的延续传承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辛逐道,“此言差矣,如果根本就没有千年的传承呢?如果你们只是单一的活在路堪言识海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生死的一段灵识呢?”
众人不愿相信,七大宗门当中有位弟子开口,“可是世人对安州的存在一直都知晓啊,即便是假的,安州学堂也闻名天下了啊?你们总不可能骗过所有人。”
“对呀,安州很多人都不是本土的,路堪言是袭州的,崔来英是抚州的,你们学堂的人也都几乎来自中域和上三域,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岐不要皱眉,一锤定音,“安州就没有本土人士。”
“……”
“至于所有人都知道安州这个,那确实有安州啊,千年前就有个安州。”
“……”
真相既是半分沉默。
彦无籍其实早年来安州就发现了安州与各州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曾游历过许多地方,这安州领主是何人几乎没人给过他确切的答案。
直到他自己当了这安州领主,却再不敢往前探究什么。
辛逐没等他们缓过劲头,又持续上强度,“诸位,你们难道不想想袭州女帝为什么会出现在安州?”
“还有……”辛逐语气顿了顿,缓缓抬眸望向顾谅,“你难道不好奇那时在你出事后他无故消失的那整整十天里做了什么吗?”
顾谅面色一僵。
那时?
她也知道前世之事……
瞧他神情有一瞬间的滞空,辛逐叹息摇头,“看来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即便如此,顾谅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阿崽,去弑神了。
这臭小子……
但听辛逐的语气好像还远远不止如此,似乎阿崽还跟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因此,今生辛逐和岐不要才会现身于安州境内。
辛逐想想还挺无奈的,想骂人又不知道从何骂起。
她看着顾谅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当时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你倒好,直接上去就开大。”
“还以身殉道,你不疼啊?路堪言可是哭得差点灰飞烟灭!”
“……”顾谅只听着不作声,路堪言想为他反驳,却被顾谅笑着捏住了嘴。
可路堪言看见,那柔软不自知的笑里是藏着泪的。
辛逐大多数时候都是待人谦和的,极少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态度。
要不是她想起千年前自己的师尊为了此事落下的伤到现在都还没痊愈,她就管不住嘴。
崔巡躲在他哥身后嘀咕,“怎么感觉辛逐姑娘说话阴阳怪气的……”
笑长安闷闷不乐,一想到自己不是爹娘亲生的连喉咙都是苦涩的,“安州都是假的吗……那我难道也——”
“也有例外,但很遗憾,你不是那个例外。”
“那我哥他们……”
“他们不在灵州范围内。”
笑长安松了口气,哥哥们没事就好,他急忙又问,“前辈,既然我不是例外,那可否告知,哪些人是例外?”
“除了那条呆呆鱼跟你们家周叔,还有一个崔巡。”
崔巡:好家伙,这回冲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