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余槿昔想起她还有事情要同鹤云说清楚。
“鹤……”手都还没碰上肩头。
一声惊叫突然刺入两人耳膜。
他们二人一直巡守感知着周遭,脚步不停之下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人烟少的地方。
一条泥泞小道蜿蜿蜒蜒,两旁杂草生了三尺高。
路行一半是一片荒野,里有一个很大的池塘,塘水与泥混舞,一片混浊排外。
祭祀用的香烛气味几乎覆盖整片天地,即便这里没有人家,没有一间屋舍,也能闻得清楚。
池塘微波粼粼,有女娘在池水中像失了魂魄,表情空洞呆滞。
一片混浊不见底之中,她慢慢下沉。
由不得多说,二人飞身靠近。
落地抢步,寻一个离水适宜的地方。
余槿昔忙跪在塘边伸手去水中拽住女郎手臂,想把人先拉上来。
开过的天眼里有一缕缕浓黑线条,纠缠紧密,海藻一样。
小姑娘救人心切不假,但她的情绪是一潭有风也不起浪的死水。
理智与观察在前,判断随后。
本来也急得想搭把手的鹤云与余槿昔一样察觉出不对劲。
女娘的皮肤白,很白。
——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明明鼻腔已经没入水底,可女娘脸前的水面还是异常平静。
她不需要出气吗?
虽然水下进不了气,但……出气呢?
可刚刚那一声惊叫明明就是从这处传来,还很鲜活。
为什么……
而且,她被浊水遮挡的皮肤好像……有些褶皱过头了。
一般女子的手臂会有这么粗吗?
皮肤膨胀、皱缩的苍白女娘。
女娘原本紧闭的眼缓缓睁开,隔着不算远的距离,余槿昔对上的……是早已灰白的角膜。
池水冷气刺骨,拽住的手臂上脱落了什么。
女娘睁着一双灰白眼抬头,暴露出的脸部皮肤上,除了褶皱……还有外皮脱落后,血红一片的肉。
森寒戳骨,声音带着咕噜咕噜咽不下的细微水响。
对着余槿昔,女娘露出白齿一字一顿道:
“陪、我、玩。”
…………
陆止比着手势对天发誓,眼神央求再三终于被撤走了符箓。
就像活了八百年这才第一次张口说话一样,陆止开怀大笑,拍拍林漠:“活过来了,谢谢哥们手下留情。”
林漠呵呵一声,拍开他的手。
知己这样也就算了,怎么这位不知道是师兄还是师弟的也这样。
好委屈,但陆止不说。
作为行商世家出来的娃,林漠自认为自己话不少,商人卖货的嘴皮子那是一个顺滑连环炮。
但……
林大商人今天还是感到大开眼界。
哦不,是大开耳界。
这浑小子哪来这么多话要说?他都不需要歇息?他怎么还没口干而死……
林漠在此祈祷:
希望小师姐能再替我多骂那姓鹤的两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到底懂不懂!!!
不知道又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小蜜蜂一样嗡嗡嗡疯狂输出的陆止不怕死地又去拍林漠:“哥们哥们,你看那边!”
林漠顺滑挥开,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别乱叫,谁是你哥们……”
然后还真下意识看过去。
他们二人也开过天眼,于是就看见了……
一位亡魂大娘,横在一间房门口,面对着一群看热闹的半透明亡灵指着一个亡魂疯狂连击,唾沫星子都能糊一脸那种。
【人家小姑娘家家在里面沐浴更衣,你个不要脸的想咋,啊?】
亡魂到处乱瞟,手都无处安放,他极力辩解着什么。
【我没想干嘛,我、我不知道里面在干嘛。】
嘿!要不是自己观察这崽子许久,都差点要信了这句鬼话。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搁窗户那边一直乱瞅,仗着人家小姑娘看不见你,你是不是还觉得挺自在。】
【你是死了,你偷看这出阳间人不知道,对人家小姑娘清白名声没影响。】
【但这片地界死的又不只是你一个人,你带了头,别的鬼跟风怎么办,还给不给人家小姑娘留脸子!】
【做人凭张脸皮,做鬼也得凭点儿良心。】
【你要是不懂得尊重避让,大娘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
“哇哦,好正直的鬼大娘。”陆止不住感叹。
他都快要被圈粉了。
真是——金句啊!
好一个“做人凭脸皮,做鬼凭良心”!
“嘶——”林漠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林大商人好像闻到了玉叶的味道,这可是个——商机!!!
七月半凡俗百姓防不住鬼偷看隐私,这也不太好。
又不是次次都能遇见这般仗义执言的鬼大娘。
那若据此研发一款针对亡魂偷看的符箓的话……
那就又能快月下涧一步!
林大商人心中高呼——简直棒极!!!
这下子,看陆止也觉得要比之前顺眼多了。
关于陆止对江秋雨有多热络,林漠已经领教过一二。
林漠是花楼常客,在本家也见过不少美人,可以说是已经看过漫山遍野的芳华。
就是因为看过的美人多,林漠才不得不惊绝——江师弟容颜的确无有人及。
无论男女。
为此林漠甚至一度怀疑,陆止其实是……别有用心。
但,很显然的事情是……
林漠看着陆止叹气,想劝劝他:“柳大师兄与江师弟走在一处时,你是根本插不进去的。”
“要不你还是放弃吧,天香虽绝,无缘也难。更何况这株天香还已经与花蝶互伴多年。”
林漠语重心长,像一个历遍红尘的老前辈:“就算不是花蝶也不一定是你啊。”
而且,林漠在花楼见过不少可歌可泣的情海沉浮。
大商人敢肯定,最后能一亲芳泽的肯定就是这只花蝶!
……还有鹤云这小子!
在互相推陆止时被眼神警告了好几次的林漠怒吼:
谁要跟你抢小师姐啊啊啊啊啊!!
陵寝那件事都要给大商人留下阴影了。
听完一连串的苦口婆心,陆止叭叭叭的小嘴罕见地安静了下来。
不是……
陆止疑惑不已,啥意思啊???
陆止迟疑声起:“什么天香,什么花蝶,还有……我怎么了?”
林漠蹙眉瞧他,这小子应该不是听不出来比喻的人吧。
如果不是个听不懂比方的二愣子,那就只能是……
他莫名其妙缠江师弟这么久,还真是想着把人当知己好友?
谁家知己相处是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