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被邀小聚,弟子服饰不穿也可。
走过小径去往隔壁,入眼一抹挺拔红影,静立树下,含笑望来。
绯红浮光锦上有金线绣出卷云,绛色发带高高束起润泽墨发,共垂身后的还有三四根细发辫,混在流倾墨瀑中。
顶上玉玲珑花色如玉,树影中少年郎肤白若雪,肌骨宛如瓷玉。
今一身红衣,更衬得他风流生韵。
柳越走入树荫,上手替师弟理了理额前碎发。
也是这才注意到还有两条稍细的红绳额饰交错斜垂在靠近鬓边的光洁额前,最底端坠一剔透小巧的火红晶石。
红绳两端没入发间,最后垂于耳后,落在肩前。
江秋雨的衣饰审美是柳越按照自己的喜好灌输的,这也导致他现在穿什么都能精准踩在大师兄的审美点上。
浅浅的碎金被风摇落。
冥色无指手套包裹下只露出半掌,更衬得五指纤长,骨节分明。江秋雨抬手,轻轻扫走青丝玉冠上的落金。
微垂眼帘看去,见柳越似乎有些微的愣神,师弟眨眼带笑,问他:
“师兄怎么了?”
惊艳的五官与鲜艳的颜色相组,光艳热烈就有些过了头,太惹眼了些。
更何况他又故意用桃花眼的优势潋滟生雾,惑人心智来了。
柳越深吸一口气,忽而有些自暴自弃道:
“你的妖形又不是狐狸。”
师弟一顿,虽然有些疑惑,但仍然尾调扬笑,回道:
“我当然不是。”
俊雅谦和的剑宗仙君颇有些僵硬地偏过头,错开视线,还退了几步。
转身时拽过师弟腕子上的衣袖,拉着人就大迈步往外走。
也不知道这蓝颜祸水以后到底会去祸害谁。
思及此,柳越不动声色地甩甩头,察觉自己面颊上泛着些许热意,他不禁幽幽埋怨起今天天气为什么这么热。
藏不住的霞红晕染了白皙耳廓,江秋雨乖乖跟在后面,细细去看他师兄耳垂透红得快要滴血。
有这段缘线在,这个人注定只能是他的。
所以,多给柳越些时间让他自己慢慢接受也无不可。
地点挑在一处园林中,园中湖心有一亭,周围夏荷开满,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雅飘逸的清香。
铺地一张能坐下所有人的竹编凉席,哪怕长公子在场,主位也被让给了林泽依。
冰饮、香果、细腻软糯的各种精巧糕点……煮酒清茶,好不快意。
推杯换盏间,郎君女郎们便起了兴致,聊上兴头。
林泽依不知何时来到江柳师兄弟二人身边,闲谈几句居然就同柳越聊起了行商。
“小柳道君好厉害,经商一事竟也如此有想法,泽依受教了。”
旁听了好一阵子的林漠也惊讶,心中忍不住嘀咕着:
到底谁本家才是月下涧……
再转眼一瞧。
霜叶寨来的异域小郎君落座在角落里。
可能是与在座的诸位都不熟的缘故,他基本上全程都很安静,没有故意去接近家里的白菜。
放心了,二公子想完就去熟练招惹席间少有言语的长公子。
乘兴至玉盏见底,果盘、食盒多也空了,林三娘子便传音家仆,送来几艘画舫,邀请来客游湖赏玩。
无论主客,今日都穿的常服。
林泽依今日一席缂丝的百蝶穿花雨丝锦,额心点了淡红花钿,明媚中又添了几分娇俏。
她正揽着小师姐的一边臂弯,有说有笑地就要踏入画舫,忽地被谁轻轻拉住袖子,往后带了几步。
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家二哥。
二哥附耳过去,苦口婆心地想让她多给刚刚才订婚的未婚小夫妻一点相处的空间。
先不情不愿地嘟囔几声,接着回首含着些微怨气瞪了鹤云一眼,林泽依这才退出来,笑吟吟地祝小师姐玩得愉快。
一绯红一青冥,那边形影不离的师兄弟两人果然同入了一艘。
一共三艘画舫,林漠左看右看,干脆随着柳越入内。
后面停下来又想了想,林二公子觉得不能让自己一个人再与他二人共处,居然把长公子也拽了进来。
亲兄弟就要有难同当!林漠觉得自己很明智。
林泽枫忽然被拽,也只是冷冷扫去一眼,没有挥开对方的手,但落座在二公子身边时还是多少有些不自然。
这批小画舫单个最多四人乘坐。
小郎君唇红齿白,模样较中原更锐利些。缃色服饰在光照下显得很温暖,各处都点缀有小巧银饰,颇具别样风韵。
见他还没有入画舫,林泽依便唤着:
“阿言,到若木这儿来。”
家里的白菜主动招呼人,林漠头都大了,他不无后悔地想着:
刚刚应该带三妹妹随自己一同上来才对。
结果自己尽想着祸害自己这位血缘兄弟去了。
若熙与林泽依在一侧,君子言就落座二人对面。
“抱歉啊阿言,今日有些忽略你了,后续我带着你一起玩。”
毕竟是自己认下的小阿弟,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林三娘子觉得自己应当尽些地主之谊才好。
她记得这位赤华说过自己很少离开族居地,便问着:
“你有来过湖心泛舟吗?”
……
银制的逼真小蛇闭着眼,似乎正舒舒服服地晒太阳睡着觉。
镶嵌在蛇头上没有瞳孔的琥珀眼睛陡然露出来,软趴趴贴着头发的小脑袋也微微抬高了些。
隔壁画舫的余槿昔慢悠悠收回视线。
身边的人注意到方才一人一银饰的片刻对望,这才觉得霜叶寨小郎君的银发饰很眼熟。
去翻了翻回忆,鹤云幡然醒悟:
“槿昔,这是曾给依达亚的那个……”
小师姐微笑着点点头。
专为圣女准备的传承里,居然还出了一位被传承物认可的圣子啊。
那声“若木”,是隔了世的称谓,余槿昔恍惚了好久。
不敢置信地看过去,却看见了足够用做猜测证明的小东西。
宽大的男子手掌轻轻牵住她,慢慢包裹住不知不觉攥紧膝头衣料的女子柔荑,鹤云低声道:
“芽树这些年很好。”
小师姐压下眼睑,也压下了所有心绪。
等再次看向身边的鹤云时,她已然没了惆怅,只剩纯粹干净的笑意。
余槿昔说:“嗯,我们大家一切都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