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要怪那个可恶的梦!
现在一有稍微亲密一点儿的肢体接触柳越都得僵硬好久。
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把师弟推开吧,显得自己很莫名其妙,不推开吧,柳越又能被那可恨的梦搅动得心猿意马耳尖通红。
虽然梦境不由人控,但这好歹是自己亲自教养长大的孩子……
他怎么能有这么禽兽的梦!
柳越是把江秋雨当幼弟看的,每次一联想到江秋雨,也总是与“我家孩子”这样的字眼挂钩。
即便他的师弟惊艳入心,有着一副人人见之惊呼,惊鸿一瞥便再难忘却的好样貌。
可这么多年以来,他也一直保持着内心无杂。
师弟就是师弟,他没有允许自己肖想过别的什么。他对江秋雨一直都很坦然。
又是一次细微躲避的举动,江秋雨压下眼睑沉默片刻,干脆如他所愿放开了他,人也带着清浅绵长的玉桂气息退远了些。
但是那满眼审视的目光还是看得柳越坐立难安。
更不要说某位大师兄敏锐地感觉到,他家师弟好像又生出了几分不高兴的意味。
“师兄这几日怎么回事?”
柳越心中一个劲儿道歉,为自己的心里有鬼愧疚不已。
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离开首徒别居,漫步过花树林,踩过青苔遍布的石板,最后立于溪边,不再继续远离。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清澈的流水潺潺而过,倒映出的人面又泛出了红晕。
柳越捂住脸。
“大师兄,原来是你啊,是在散步吗?”
一如荷上清露的音色,极有辨识度。
心中一惊,晕染的薄红便消去些许,柳越调整好自己,转身面人时便又回到从容自若的状态。
“若熙师妹,今日真是巧。”
若熙浅笑盈盈:“确实巧,既然如此有缘,不如同行一起四处转转?”
也好,他确实需要转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好想想自己这些天到底怎么回事,日后又该如何与师弟相处。
两道流光翎羽的身影沿溪缓步,聊了些小师妹与鹤云未来的婚事筹备以及各门友人近况的内容。
等到心中终于静下些许,柳越笑着与若熙作别。
转身刚走出几步,身后之人忽地问出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明月主动入怀,映照的也只有你的身影。”若熙柔声道,“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大师兄,你还会不会接受?”
等到柳越回首看去,看见的是如瀑的长发,是渐远的女子身影。
若是明月主动入怀,若是辉光独照一人……
去问问师弟吧。柳越想着。
去问问江秋雨是怎么想的。
【Σ(っ °Д °;)っ宿主,三月已至,忘忧瓶还有十几分钟就失效了。】
小狂魔贴心提醒。
耳畔溪水叮咚,缓缓仰头又见得天高云淡,驻足良久,若熙幽幽叹息。
后面就只能看造化了,她能力有限,插手不了太多。
离开前师弟是在自己寝居这边,柳越寻了一会儿,没见着人,又去往了隔壁居所,还是没找到一点儿踪迹
“这又是跑哪去了。”柳越呢喃着。
后退了几步,肩背似乎撞到了什么。
接着一双雪色好看的手环了过来,把柳越往后带着,牢牢按进了怀里。
“这不该是我问你的话吗,师兄。”溪泉清澈,在耳边流淌,“你又跑哪里去了?”
师弟走路没有声音,有些时候忽然出现真的很吓人,特别是在柳越本来就心乱如麻的情况下。
“我去散心了。”
江秋雨低低重复着:“散心?”
而后,伸手触摸上柳越的脸,引着他偏头来看自己。
柳越哪敢看他,他慌得都要冒烟了,心如擂鼓差点都要跳出来了!
他知道师弟是能听出来的。
抓住自己脸颊上的手,大师兄几个深呼吸,眼睛一闭,视死如归道:
“秋雨,我有话问你。”
很乱的心跳,乱得不成样子,既有慌张不安、犹豫不决,也有忐忑、迷茫。
甚至还暗含着一点隐秘期待。
不过对比其他情绪,这丝期待并不明显,它很细微,很难被察觉。
“你是……”
——你其实是喜欢我吗?
不是对兄长的喜欢,也不是对朋友的喜欢。
霄狸族是一夫一妻制,认定伴侣之后,便是从生到死。
所以即便妖君江晨雪风流成性、四处留情,但当真正立了君后为兰蕙之后,他便也真正收了心,做到了一心一意。
隔世的记忆忽地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
江秋雨耳中所听见的,原本混乱得砰砰直跳的心律断崖式地静了下来。
那惹得人脸红心跳的混乱思绪成了一片空白,柳越整个人也沉默了。
很突兀的转变。
他听见柳越低低轻笑了一声。
“你是又在闹什么小脾气?”
扒拉开自己腰间的双臂,柳越笑道:
“走,来帮师兄一起拾些桂花。”
想问的话咽了下去,不该有的心绪压了下去。
他陪不了这个孩子太久,为什么要去祸害他的师弟?
况且,最后能与江秋雨并肩的另有其人。
总归是与自己没多大关系。
七日后。
“唉,你听说了吗!雪域聆神楼来人了!”
游廊上,下了早课的弟子们三两成堆,窃窃私语。
“是真的,说是来拜访玄泽长老……”
紫鸢尾迎风摇曳,柳如玉将拜访者送出了竹屋院门,与之颔首告别。
作为聆神楼前楼主五代雅慈神女览尘的独子,玄泽长老自幼长于雪域。
即使如今入了羽剑宗,他也是雪域的座上宾,聆神楼来人,最先定然要来拜访看望他。
简单的寒暄之后,使者述明来意,但被柳如玉给拒绝了。
还是那种一点情面不留的明确拒绝。
玄泽长老这里行不通,使者正思索着该如何去找到此次的目标人物本人,直接与对方交涉。
他还没来得及找一位幸运的流光翎羽询问,耳旁倒是突然来了一句“柳师兄”。
使者扭头一看,那被唤的清隽男子正认真地在给小弟子答疑解惑,而他的模样与方才见过的玄泽长老极像。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辨认未来楼主身上的缘线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使者也下意识运转起传承。
这不看没什么,一看就得啧啧称奇。
他还是第一次见色泽如此浓深,缠得又如此紧,扎根如此深的缘线羁绊。
难怪柳前辈不同意。
“雪域来的使者似乎在玄泽长老那处碰了壁,但他没有离开,转身就找上了首徒师兄。”
与之有关的言论一传十十传百。
与十一郎匆匆告别,回到首徒别居追寻着熟悉气息,江秋雨很快就寻到了柳越。
雪域的使者不在,但江少君难得汹涌的情绪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们上次一起收集的桂花洗净酿晒成了干花,他的师兄此刻似乎正忙着煮糖水加蜂蜜洒干桂花。
柳越说要提前准备好几罐桂花蜜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中秋吃汤圆或者平日里吃些别的什么糕点,想起来就浇上一勺,其实还挺不错。
江秋雨几步过去,呼吸有些不稳,他蹙眉问着:
“师兄,雪域的人来找你干什么?”
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孩子如此自乱阵脚,藏不住情绪。柳越心中奇道:
怎么慌乱成这样……
“他们说有个楼主的位置缺人,问我感不感兴趣。”
调好特制的糖浆,用木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点,等着自然放凉。
藏在袖摆下的手微微攥紧,江秋雨哑然问着:
“那你答应了吗?”
像那个梦一样,你也会毅然决然地去斩断自己的情丝吗?
被舀起的桂花蜜不冒烟了,挽着衣袖,将木勺递去师弟唇畔,柳越对着他示意:
“先尝尝,看看甜度是否适宜。”
似乎比起去不去雪域,这桂花蜜合不合师弟胃口在他心中才更重要。
但是江秋雨不挑这些,回答自然是:
“甜度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