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雁门关的砂砾,打在残破的城垛上簌簌作响。赵佶望着关外绵延的狼烟,手中转动的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落在青砖裂缝中——那裂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是二十年前杨业殉国时浸透城墙的血。
\"大师请看。\"驻军校尉捧来半截断枪,枪杆上\"杨\"字被血污浸得发黑,\"今晨巡关时在箭楼发现的。\"
赵佶指尖抚过枪杆裂口,铁锈簌簌而落,露出内里暗藏的鎏金纹路——正是杨门独有的\"七星映月\"机关。杨惊鸿突然抢过断枪,素手拧动枪尾旋钮,三寸长的枪尖应声弹出,寒芒映出她发红的眼眶:\"这是三叔的暴雨梨花枪!\"
关外忽起胡笳声,十八面狼头大纛刺破晨雾。金国铁浮屠特有的马蹄铁声震得城墙微颤,赵佶按住腰间龙泉剑,看着为首金将手中提着的青铜鬼面——那是西夏一品堂长老的信物!
子时的月光照在瓮城箭孔上。
杨惊鸿伏在垛口,银枪缠着浸过火油的麻布。关外金营篝火连天,隐约可见囚车中晃动的白发——正是失踪三年的杨门老将杨怀玉。赵佶以剑为笔,在青砖上勾勒出金营布局图:\"东南角的鹿砦是新设的,寅时三刻换防必有间隙。\"
\"我去劫营。\"杨惊鸿扯断束发丝绦,\"三叔当年教我破阵枪法......\"
\"且看这个。\"赵佶剑尖挑起块带血的腰牌,牌上刻着平阳府军械监的徽记,\"金人营中藏着大宋制式神臂弩,此事不简单。\"
西北角突然传来马匹嘶鸣。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施展轻功掠向粮草营——二十辆运粮车底,暗格中整整齐齐码着淬毒弩箭,箭簇上\"宣和三年制\"的字样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寅时的梆子声裹在风沙里。
杨惊鸿银枪挑开第三重营帐时,终于见到囚车中的老人。杨怀玉琵琶骨上的铁钩已生满绿锈,见到侄女却猛然睁眼:\"快走!这是陷阱......\"
帐外突然火把通明。金将完颜宗望掀帘而入,手中弯刀映着囚车铁栏:\"杨姑娘可知,令尊当年在陈家谷,是被哪支弩箭射穿护心镜?\"
杨惊鸿瞳孔骤缩。完颜宗望刀尖指向粮车暗格,那里躺着具身披宋军铠甲的尸体——尸身右手缺失的尾指,正是杨怀玉三十年前被辽人斩断的!
\"好一招偷天换日。\"赵佶的声音自帐顶传来,龙泉剑气破开牛皮大帐,\"用易容术伪造杨老将军,这尸体的手倒是露了破绽。\"
五更天的晨雾漫过关隘。
赵佶站在箭楼顶层,看着手中染血的密信。这是从假杨怀玉贴身暗袋搜出的,信纸竟是御用的澄心堂笺!杨惊鸿银枪拄地,枪尖挑着半块虎符:\"平阳军械监的调令,盖的却是枢密院的印。\"
\"看这里。\"赵佶剑尖划过信尾墨迹,\"'雁门事成,速焚密道',这'密道'二字用的是蔡京独创的飞白体。\"
关外忽起号角声。三百黑衣死士呈锥形阵冲关,当先者手中令旗绣着\"童\"字——竟是童贯旧部!赵佶挥剑斩断吊桥绳索,转头对杨惊鸿喝道:\"去烽燧台!二十年前杨令公留下的后手......\"
地宫甬道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火星。
杨惊鸿按动烽燧台暗格,整座雁门关突然震动。九尊青铜火炮自城墙暗格伸出,炮身上的蟠龙纹正是太宗年间铸造的样式。赵佶以剑为杖,摸索着炮身铭文:\"当年杨业以火炮阻辽军三日,原来藏在此处。\"
\"小心!\"
杨惊鸿突然扑倒赵佶,三支透骨钉擦着僧袍钉入炮管。阴影中走出个戴青铜傩面的黑衣人,手中链锤挂着七颗骷髅:\"道君皇帝可知,这九尊神威大将军炮,早被换成了汴京烟花匠造的炮仗?\"
赵佶剑指来人:\"阁下既知澄心堂笺,必是宫中旧人。这双官靴的云纹,可是尚衣局独有的针脚?\"
正午的日光照在血迹斑斑的瓮城。
赵佶看着被俘的黑衣人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张布满烫伤的脸——竟是宣和年间的御前带刀侍卫高俅!杨惊鸿银枪抵住他咽喉:\"童贯余党竟能渗透到雁门关?\"
\"岂止雁门。\"高俅咳着血沫,\"从平阳军械监到川陕粮道,整个北地防务......\"
话音戛然而止。七枚金钱镖破空而来,精准切断高俅的喉管。赵佶挥剑击落最后三枚,看着镖身刻着的\"清风\"二字瞳孔骤缩——这是明教光明左使范遥的独门暗器!
残阳如血时,潼关方向升起三道狼烟。
赵佶站在焚毁的粮车前,手中半枚虎符与杨惊鸿的合二为一。关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二十年前杨业亲手埋下的火龙出水终于发动,将金国铁浮屠尽数吞入火海。
\"该去华山了。\"赵佶望着东南方云雾缭绕的山影,\"陈抟老祖留下的残局,该到终盘之时。\"
暮色中,一骑绝尘而去。雁门关残破的城墙之上,不知谁用带血的枪尖刻下新的《满江红》,最后一个\"缺\"字浸透夕阳,如未干的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