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到齐后,众人一同出未央宫,往庆安宫行进。
花百娆一路跟在良妃左右,入殿时,却被太后身边的女官拦了下来:“景侧妃不必入内!”
一时间,空气凝固,场面很是尴尬,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她,皇后回过头,向良妃道:“本宫刚才没注意,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哪有让侧室登堂入室的道理?”
良妃唯唯诺诺,应了一声,只得把花百娆撂下,自己跟从在皇后的身后,拾阶而上。
花百娆从半截台阶上往下走,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
委屈吗?当然很委屈!她明明没做过什么,却要被人如此对待。
这都是些什么人呐,上位者,依仗权势,欺压别人;倚下者,拜高踩低,还贪慕虚荣,她为何要生活在这些人的圈子里?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庆安宫内依旧说说笑笑。花百娆候于宫殿之外,在青葱苍翠、造型各异的松树林走间行走漫步。
她尽量让自己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至脑后,专心欣赏每一棵树的奇特造型。这一棵,有点儿像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子;这一棵嘛,像盘龙;这一棵像张开的双臂;那么这一棵······
有脚步声传来,花百娆回头去看,众皇子们有说有笑的走进庆安宫。她没有从林子里出去,依旧自顾自的观赏松树们的造型。
一袭绯红色衣裙的女子,立在舒展的松树枝叶之间,被稀疏的褐色和墨绿所掩映。
而外面的人正好能透过影影绰绰的枝丫看到她,李彦崇朝这边望了望,脚步没有停留,继续走自己的路;李彦峋也朝她瞥了一眼,像是很不屑看她。济王一脸的孩子气,笑着道:“欸,二哥,那不是二嫂吗?”
李彦崇给了他一个威慑的眼神,济王立刻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了口。
又过了许久,皇后才带领着嫔妃和宗妇们走出来,花百娆走出松林,在队伍间寻到良妃,三两步跑过去,融入到这支队伍中。
接下来,未央宫里摆了宴席。走到半途,良妃放了花百娆自由,让出宫去了。
马车驶出宫门,花百娆心里没有半分难过,反而像重回天空的小鸟般心情愉悦。回到自己的梧桐苑,映红带着大大小小的丫鬟们向她拜年,她给她们发荷包。然后,众人热热闹闹的,好好吃了一顿饭。
夜幕降临,酒醉易困,她早早的爬上了床,酣然睡去。
一股神秘的力量又把她带进了这栋办公大楼,她熟门熟路的找到书灵的办公室,推门进入。那个带着黑边框眼镜的家伙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绿茶,顶级绿茶,王者段位啊!”
花百娆:“你才是绿茶,你全家都绿茶。”
“夸你呢,怎么还生气了?不信你看看,这段时间对你的角色评定,就是顶级绿茶,绿茶界的天花板。”
花百娆憋着气,不想和这家伙说话。
书灵赶忙过来安慰她:“行了、行了,角色评定发生了改变,说明你又可以抽盲盒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花百娆依旧纠结自己是绿茶的事儿:“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要给我这样的评价?”
书灵歪着嘴道:“你没做什么,只不过你无意间做出的事情,说出话,让男主对你产生了怜悯之心,欣赏之意,甚至在女主说你坏话的时候,他还帮着你。你难道没发现,自己横在男女主之间,已经让他们的感情产生了隔膜?”
“我,我没想过要破坏别人的感情。”说这话,花百娆显然是没有底气的,她确实为这段感情,感到过痛苦和纠结。此刻,她亦深深的自责:“我为什么会爱上别人的男人?”
书灵在一旁安慰她:“没有为什么,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最重要的是,你怎么做,是横刀夺爱呢?还是成全祝福?”
花百娆泪眼朦胧,她在剧情世界中,有许多次想要痛哭流涕的时候,只因种种原因,她得忍着。可现在,眼泪是想止也止不住了。书灵像一个老朋友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良久,她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又问了一句:“我难道不值得我爱的人爱我吗?”
“你值得所有爱你的人爱你!”
花百娆在天亮时醒来,她已经不记得抽盲盒的过程,只是看着左手食指上水滴状的红痣发愣。
书灵告诉她,洗白水只能使用一次,让她慎重。
“不是洗白水么?怎么是红色的呢?”
绣娘进来时,见花百娆扭头看向她,便说道:“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花百娆起身披衣:“没什么,说梦话。”
“都醒了还说梦话?”绣娘也没往心里去,搬了炭来,引燃碳炉。
花百娆直勾勾看了她好久,觉得秀娘是一个特别单纯的人,容易相信别人,并且愿意为自己所信赖的人付出。
直到秀娘抬起头来问她:“看什么呢?我脸上沾了灰尘不成?”
花百娆这才移开了视线,“没有,你脸上干净着呢。什么时辰了?其他人呢?”
绣娘答:“时辰还早,侧妃还可以再睡会儿,其他人都没起呢。”
“不睡了,府里的事儿虽然不需要我管,但今天铺子营业,我得去看看。又要回娘家,还是早早起来准备的好。”最重要的是,前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本想着把荒废了的武艺再练起来,一直不得空闲。
今日,花百娆下定了决心,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努力的练习保命功夫吧。
将张河曾经所传授的套路练习了一遍,花百娆出了满身臭汗。洗漱过后换了衣服,绣娘端了点心来,花百娆匆匆忙忙吃了。然后,正式开启一天的忙碌。
出了梧桐苑,走到到外院时,遇到了和管家。老头笑眯眯拦住她,向她打招呼。话说完,却依旧不让她走,吞吞吐吐的道:“侧妃,老奴娶妻之事,殿下曾向你说起过吧?”
“呃!”一时间,花百娆张口结舌,“说是说过,最近太忙,没来的及,和管家也不要太过着急,等过了年,我定会好好为你操办。”
“哦!”和管家红彤彤的脸立刻笑容满面,“如此,多谢侧妃,劳您费心了。”
“唉!”花百娆心虚的打哈哈,逃似的溜出府去。
坐在马车上,花百娆依旧心绪不宁,想着如何同和管家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让李彦崇去说合适。
只是,年前年后皇室的事儿多,那家伙通常一早离府,很晚才回来,花百娆也只在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入宫时同他有短短的相处时光。今日也同往常一样,他书房的门紧闭,应该又出府去了。所以,要说这事儿,怎么也得过了上元节,等他清闲下来。
路上,凌霄提醒她:“今日回花府,需不需要派人去寻一寻殿下?”
花百娆心中凄楚,她骨子里也是骄傲的,却总是得上赶着他。上次回门如此,今日亦是如此,“罢了,不必寻他,咱们自己回。”
凌霄一听味儿不对,劝道:“你虽然是侧妃,却是殿下身边唯一的人,以后有了正妃也就罢了,今日回府,还是请殿下陪同着好看些。”
花百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面子上好看有什么意思?早晚要自己回的,不如第一次就如此。”
说着话,马车停在了店铺门前,花百娆走进去,在里面转了转。时间尚早,还没有什么客人,便和秦容说了些话,然后离开。
车子没有回景王府,直接往花府而去。
花百娆来的早,她在花老太君的房中和众人闲话了多时,才听仆人禀告:“大姑娘和大姑爷来了。”
众人起身,出门去迎接。杨彩儿拉住花百娆,和她走在最后,悄悄说道:“你上次回门,派人去请她,她也不来,你且等着,看我怎么说她。”
花百娆赶忙阻止:“算了,都过去的事了。我和她相处的并不好,她不肯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今日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嫂嫂可别为了我招惹她。”
杨彩儿叹息一声:“就你好脾性!”
时隔半年,再次见到花青丽,她挺着孕肚,姿态比之以往更加傲气,仗着行动不便,行礼便化繁为简,只给花大老爷和老太君深深福了福。
到了大太太这里,就说身子重。大太太表现的很是大度,笑着道:“身子不便就免礼吧,要是为我而动了胎气,我可担当不起。”
花青丽也笑:“多谢母亲体谅。”
说罢,赵国公在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以及花廉的陪同下去往花厅。而花青丽则随着女眷们回花老太君的院子。进屋入座后,她又盯着花百娆道:“欸,殿下没有陪同你一起回府吗?”
这话一出,在座的女眷们全都拉下脸来。
花百娆一进门,众人就一直憋着这个问题,却又不好问出口,以免让她觉得难堪。她们尚且顾及花百娆的面子,这个所谓的姐姐却恨不得将她扒光了衣服,让她站在众人面前,狠狠羞辱她。
“殿下事忙,不便前来。”
“有什么事比陪你回娘家更重要?”
“朝中公务,国家大事。”
“得了吧,少给他找借口。唉,妹妹呐,你应当知道,男人陪自己的正妻回娘家是应该的,但若是愿意陪你一个侧室回娘家,才算是重视。”
这话不仅是说给花百娆一个人听,也是说给众人听的。言外之意,让她们不必把花百娆看的太重,花府的将来,须得指望她。
屋子里陷入沉寂,人人脸上都不好看。却在这时,仆人又来报:“景王殿下到了,已经在府门前下了马。”
在座之人俱是一愣,花青丽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花老太君起身说:“快去迎接。”
一屋子人纷纷站起,随着走出院子。在二门处碰到大老爷、赵国公等人,两路人合为一处,把花百娆又挤到了最后。
出二门,李彦崇已经拐过影壁,花家的三个老爷赶忙俯身下拜:“不知殿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彦崇倒显得很好说话:“无妨,”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的寻到缩在一旁的花百娆,“爱妃,就算你和我闹脾气,也该等我一起来府中,怎么就撇下我独自过来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她。
花百娆:还不让别人说谎,自己的瞎话一套一套的,但心中倍感温暖。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太太牵过她的手,“再怎么说,也不该和殿下闹脾气,殿下让着你,不和你一般见识,还不快向殿下赔不是。”
“是,”花百娆一副恭顺模样,走到景王面前,“殿下,妾知错了。”
李彦崇:“起来吧!”
言罢,二人并肩进入府邸。
男人们依旧去花厅相聚,女人们则登上鸣鹤楼。
酒菜齐备,众人各自落座。花青丽不甘被打脸,继续拆花百娆的台:“这男人呐,有多少侧室、小妾都是图一时新鲜,刚开始你侬我侬,日子长了,又要觅新人。可正妻就不一样了,不管他收多少个小妾,主母的地位在那儿放着,可是谁都取代不了的。”
杨彩儿听不下去了,反驳道:“话虽如此,但景王殿下目前就五妹妹一个。听说国公爷身边的小妾就很多,大妹妹没少操心吧?”
花青丽瞬间变了脸,牟足了劲儿非要掰过这一局:“小妾嘛,随我怎么打骂。倒是五妹妹,她身居侧妃之位,将来景王迎娶了正妃,可就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了,到时候任凭别人打骂,日子可就不像现在这般好过。我这个做姐姐的,免不得为你担忧呢。”
“大姐姐不必挂念,”花百娆几次被名,再不回应就要被人当哑巴了,“殿下是个重情义的人,不会亏待我。”
“这可说不准······”
“行了,”黑着脸的花老太君终于发话了,“今日难得一聚,热热闹闹的吃顿饭,却满屋子的火药味儿,真当我是死的?”
众人见老太君发了怒,赶忙劝解,好一阵,才端起酒杯、拿起食箸,勉强把这顿饭吃完。
太阳落山前,花百娆和李彦崇依旧是一人乘车一人骑马,一同回府。
夕阳的余晖照在路旁前的山石上,也将相对而立的男女的面容照出柔和的红晕。
花百娆:“谢殿下专程赶去花府,为我解围。”
“不必言谢!”又恢复了一副冷漠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