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御书房。
天光未亮,御书房内已燃起烛火。
陈擎宇穿着小小的锦缎袄子,跪坐在特制的矮案前,面前摊开一本《三字经》。陈小北手持戒尺,轻轻点了点书页。
“昨日教到哪儿了?”
“人之初,性本善!”太子奶声回答,眼睛却瞟向窗外——几只麻雀正在庭中啄食。
戒尺“啪”地敲在案角。
“看哪儿呢?”陈小北挑眉,“今日背完这段,父皇带你去骑小马。”
小家伙眼睛一亮,立刻挺直腰板:“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背到一半突然卡壳,胖手指绞着衣带,“迁、迁……”
“迁什么?”
“迁……迁都!”
陈小北扶额。苏婉清端着莲子羹进来,见状轻笑:“陛下两岁时,怕还在玩泥巴呢。”
“朕两岁时能拉弓射雀。”陈小北嘴硬道,却接过瓷碗,亲自舀了勺吹凉喂儿子,“张嘴。”
温热的甜羹刚入口,外头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侍卫来报,杜月笙,林鸿求见。
“宣。”陈小北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林鸿终于回来了。
初夏的蝉鸣声中,赴美采买硝石的使臣林鸿风尘仆仆地踏入御书房内,额头还带着横跨太平洋的晒痕。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漆印密函。
“陛下,臣自美利坚归来,购得硝石三十万担,已悉数运抵天津港。”
陈小北接过密函,指尖挑开火漆,信纸上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1859年美国最真实的模样——
没错,陈小北让林鸿采购硝石只不过是附带的任务,其实陈小北的主要目的是让林鸿打探美国的情况。两年后的美国南北战争,陈小北可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美国南北之争已至水火不容。”林鸿沉声道,“北方工厂主骂南方奴隶主是野蛮人,南方庄园主则称北方佬为强盗。国会里几乎日日上演全武行,上月还有议员抡椅子砸断了对手的鼻梁。”
一同而来的杜月笙噗嗤一笑:“这倒比咱大夏的朝会热闹。”
陈小北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他当然知道——再有两年,林肯就会当选总统,南北战争将彻底爆发。
“继续。”
“旧金山华人已超五万。”林鸿眼中闪过痛色,“白人在矿区立牌——‘狗与华人不得入内’。上月有同胞被活活吊死在橡树上,当地官员竟说……”
他喉头动了动,“说华工命贱,抵不了一匹马驹。”
御书房内温度骤降。陈小北指节叩在案上,一声比一声重。
“陛下!”杜月笙高声道,“臣请铁血军远征美洲!咱们的铁甲舰……”
“闭嘴。”陈小北冷眼扫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过排华法案的国家这样做,并不奇怪,但陈小北心里依然憋着一团火。
不过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
他转向地图,在加利福尼亚重重画了个圈。等南北战争打响,这些排华的混蛋都会付出血的代价。
林鸿忽然压低声音:“臣在费城见到个稀罕物——他们叫‘蒸汽收割机’,一天能割麦四十亩。还有个叫麦考密克的狂人,扬言要拿这机器喂饱全世界。”
“陛下,此物若用于东北屯田……”
“买。”陈小北斩钉截铁,“连人带图纸一起买。他不肯?”他笑了笑“就说大夏有块地叫西伯利亚,正缺会喘气的农机。”
“日本遣美使节团也在纽约。”林鸿面露鄙夷,那些倭人卑躬屈膝,见个洋商都行九十度礼。他们的正使……”他模仿着结结巴巴的英语,‘we…want…be…civilized!’”
陈小北眯起眼——这个让日本人屈辱开国的佩里舰队,三年前也曾逼近过大夏海岸。
“告诉长崎商馆。”他轻声道,“下次倭人再买铁矿石,涨价三成。”
杜月笙和林鸿退下后。
陈小北看向正在地毯上摆弄新得的锡兵玩具的陈擎宇,见父皇看过来,立刻举起个小人:“这个是李秀成将军!”
“那这个呢?”陈小北蹲下,取出个戴高礼帽的锡兵。
太子歪头:“洋人坏蛋?”
“不。”他把锡兵放在北美地图上,“这是林肯,未来会帮我们让美国乱起来。”
苏婉清端来冰镇酸梅汤,瞥见丈夫嘴角的冷笑,不由摇头:“陛下连美洲都要算计?”
陈小北接过瓷碗,喂了儿子一勺:“这世界就像下棋——”
“得趁对手还没发现,先把他们的王将死。”
窗外雷鸣隐隐,一场暴风雨正在太平洋上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