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领先骑着车来到王集,把车子寄存锁好后,便开始在丁字路口等待过路的车辆。
天空阴沉沉的,被一层灰云所笼罩,看来又要下雪了。
前天是大雪,只是飘了几片雪花后,天空就放晴了。
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冷,但云层厚厚的,这场雪恐怕不会小。
没过多久,一辆破旧的区域客车缓缓驶来,陈领迅速钻进了车里。
车上的人寥寥无几,毕竟对于本地人来说,能节省一点是一点。走上几十里路,也不会把脚磨坏,总比花钱坐车要强。
陈领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车玻璃上没有封条,车子行驶起来,叮叮咣咣乱响。寒风从缝隙中吹进来,使得车内比外面更加寒冷。
他紧紧地裹了裹大衣,目光凝视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农田和树木,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最后,他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哎,您听说了吗?东良镇昨天流产死了个女的。”
“听说了,那女人怀孕八个月了,大出血死了!”
身边的议论,立刻引起了陈领的注意。对这种消息,他仍然心有余悸。
若不是自己重生,被议论的,可能是自己的妻子了。
“哎!造孽啊!”这是一位老太太。
“政府也没有办法,咱们国家人口占了世界的五分之一,增长太快,粮食不够吃了!”一位老师模样的中年人说道。
陈领微微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车内贴着的标语:“流下了,引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还有一张写到:“宁可血流成河,不可多生一个!”
“昨天半夜,在东坡地界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人单枪匹马,抓住了四名劫匪。他不仅抢走了劫匪的手枪,还打断了劫匪的肋骨呢!”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突然改变了话题。
马上就有人提出了反驳:“半夜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确实,这才九点钟而已,消息就传得如此之快。
“我就住在东坡街,跟派出所门对门,我可是亲眼瞧见那位大侠了!”他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一位小伙子急忙把脑袋伸过来,满脸好奇地追问道:“一个人能打倒四名持枪劫匪,那他长啥模样啊?”
自称住在派出所对门的那位男子,站起身来,一只手扶着靠背,另一只手比划:
“比车顶都高呢,得有两米多,长得跟李逵似的!”
陈领听了,心里暗自嘀咕:我有那么丑吗?
“啧啧,也难怪人家这么厉害呢!”老太太也忍不住插嘴说道。
听着车上人东拉西扯地闲聊,一个小时的车程,不知不觉就到了县城。
在车站下了车,陈领往南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县医院。
在门口,买了几斤苹果和橘子,用网兜提着,陈领迈步走进了医院。
医院的设施比较简陋,只有一座坐北朝南的三层楼房,东西两边各有一排平房。
陈领对这里并不陌生,前些日子,还来做结扎手术。于是,他径直上了二楼。
走到护士站,他向值班护士询问:“护士小姐,请问,周小飞住哪个病房啊?”
护士愣了一下,她对“小姐”这个称呼,还不太习惯,现在大家通常都称呼“同志”。
“哦,你说的是那个伤了肋骨的人吧,他在 208 病房。”护士站起来,探头朝着东边指了指。
“谢谢!”
陈领走到 208 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周小飞伸直了双腿,斜倚在床头上。
他推开门走进去,看到周长荣和郑元山都在里面。便开口说道:“妈,元山,你们都在啊。”
说着,把水果放在了桌上。
“陈领,你可倒好,自己跑了,害得我儿子被打成这样!”
丈母娘的话,实在是不太中听,虽然是出了力,但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陈领感到十分尴尬,只能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妈,不好意思呵!”
“你、你、你这是怎么说话呢!难道我姐夫是故意的吗?你赶紧滚回家吧!哎呀……”
周小飞因为说话牵动了伤口,疼得皱起了眉头。
其实,这母子俩都心地善良,只是说话不太好听,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小私孩,你让谁滚啊?一个个都没良心!”这话虽然是对儿子说的,但实际上,还是盯着陈领。
话听着让人心里不太舒服,仔细想想也是,要是不把周家人牵扯进来,人家父子也不至于挨打。
陈领权当没听出对方是在骂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听听,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说话就跟放屁似的,你快走吧!一会儿要下雪了!”
这娘俩,说话真是没谁了。
郑元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站起身来,去洗苹果了。
只听娘俩斗嘴了,都还没来得及问周小飞的伤势,陈领便问道:“小飞,断骨有没有伤到内脏啊?”
若是只是断了肋骨那还好说,可要是断骨戳到了内脏,那可就危险了。
“没事儿,陈凯华和陈雄,也被我打得够呛!哎呦……”周小飞疼得直咧嘴,还在那逞强呢。
陈领赶紧走过去,搀扶着他躺下。
只见周小飞的肋部打着石膏,上半身缠得跟个木乃伊似的。
“我爸他怎么样了?”陈领这才有空询问岳父的伤情。
“陈凯华那个狗日的,把你爸打得浑身淤青。”
周长荣说到这儿,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上,那狗日的,已经被派出所的人,戴上手铐抓走了。”
这老太太,一口一个“狗日的”骂,完全没考虑到,那可是女婿的爸爸。这让人听了心里得多别扭啊?
陈领终于松了一口气,那老货被抓走,也算是罪有应得。
郑元山洗完水果回来了,把苹果递给每个人,然后才坐下来。问道:“嫂子和孩子都还好吧?”
毕竟是当过兵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周长荣接过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她能有啥事儿,不就是怀个孩子嘛!”
这哪是亲娘啊,说话像个不相干的人。
“元山,谢谢你了!”陈领知道,这事多亏了郑元山。
郑元山谦虚的摆摆手,说应该的。
城西镇派出所。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梁所长接起电话,还没开口,那边就说道:“梁所长,谁让你抓的陈凯华!”
对面是董镇长。
该来的还是来了,梁所长回道:“董镇长啊!陈家父子将人打成轻伤,是要判刑的。”
“扯淡,你这是破坏改革开放,懂不懂啊?赶紧过来一趟!”“啪”,对面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