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浩猛然惊醒，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他躺在一处陌生的山脊，右手紧握着九霄剑，左臂则压着一具刚死不久的狼尸。狼喉部的切口平整光滑，明显是利刃所为，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来过这里。
\"又断了...\"他撑起身子，雨水顺着发梢滴落。胸口的金红漩涡中，黑点已经蚕食了近半区域，像一滴墨汁在清水中缓缓扩散。这是本月第三次失去意识后出现在陌生地点，每次苏醒都伴随着不明来源的血迹和疲惫感。
九霄剑在雨中发出微弱的嗡鸣。黄浩举起剑身，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查看——剑脊内部似乎有一丝几乎不可见的雾气在流动，像是黄玥灵魂残留的痕迹。
\"玥儿？\"他将剑贴近额头，冰凉的金属却再无回应。自从葬剑渊那日后，剑中的灵魂虚影就消失了，只在他最绝望的时刻偶尔传来一丝微弱的温暖。
山脊下方突然亮起火光。黄浩警觉地伏低身体，看到一队披着柳家纹饰斗篷的人正在峡谷中行进。他们抬着某种长方形物体，上面覆盖着绣有相柳图腾的黑布。
金红漩涡突然剧烈旋转。黑点扩张了一分，强行将一段外来记忆塞入黄浩脑海——那是柳玄机被黑柳吞噬前的最后画面，老人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狂喜，他嘶吼着\"恭迎圣女归来\"。
\"清萝...\"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黄浩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从未见过铜柱中的女子真容，却莫名确信柳玄机口中的\"圣女\"就是她。
九霄剑突然变得滚烫。剑身中央浮现一个极淡的光点，随着月亮的出现逐渐变亮。当乌云散开的刹那，一束月光精准照射在剑脊上，竟在岩壁投射出模糊的人形轮廓。
轮廓做了个手势，指向柳家队伍的方向，然后又指向西方。当黄浩想靠近细看时，乌云再度遮蔽月光，幻象消失了。
\"西方...\"他摩挲着剑身上的娲皇印记。过去半个月，每当黑点扩张到临界值，他就会梦见一座形似盘蛇的山峰，而梦境指引的方向正是西方。
雨势渐小。黄浩决定跟踪柳家队伍。刚迈出一步，右腿突然传来钻心疼痛——不知何时，他的小腿上多了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伤口边缘泛着不祥的紫黑色。
\"什么时候...\"他咬牙撕下衣袖包扎。这些断片期间留下的伤口越来越严重，上次只是轻微擦伤，这次却险些伤及筋骨。更可怕的是，伤口处流出的血泛着淡淡的金红色，与清萝的眼睛颜色相同。
跟踪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柳家人在峡谷尽头停下，将长方形物体放入一个天然石穴后便匆匆离去。黄浩等待片刻，确定无人看守后靠近查看。
黑布下的物体让他呼吸停滞——是口水晶棺，里面躺着个金红眼眸的女子。她穿着与铜柱壁画中清萝相同的素白长袍，胸口位置有个碗口大的空洞，仿佛心脏被硬生生挖走了。
\"不对...\"黄浩的指尖刚触到棺盖就缩了回来。这个\"清萝\"虽然容貌与铜柱中那位一模一样，但浑身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违和感，就像千形制造的幻象。
九霄剑突然发出警告般的震颤。黄浩急速后退，恰好避开从棺中射出的透明丝线。那些丝线刺入他刚才站立的地面，瞬间将岩石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千形！\"黄浩的蛇臂自动激活，鳞片竖起形成防御。但水晶棺中的\"清萝\"只是诡异地笑了笑，身体便融化成一滩透明液体渗入地下。
远处传来号角声。黄浩跃上高处，看到西方地平线上亮起七道不同颜色的光柱——与葬剑渊见过的相柳七子气息完全一致，但位置已经移动了至少百里。
\"它们在向西方聚集...\"这个发现让黄浩想起月光幻象的指引。他刚转身准备离开石穴，九霄剑却突然变得重若千钧，剑尖牢牢指向水晶棺底部。
撬开棺座，下面藏着一块残缺的兽皮地图。图上标注着七个红点，彼此连线形成蛇形图案，而蛇头位置正是他梦中见过的盘蛇山。更令人不安的是，蛇眼处画着个小小的金红漩涡标记，与他胸口的图案分毫不差。
\"娲皇遗迹...\"黄浩的手指抚过图上一行小字，尘封的记忆突然松动——小时候在黄家古籍中见过类似记载，说那里是\"补天石诞生之地\"。
返程途中，金红漩涡的黑点突然扩张。黄浩只来得及靠住一棵古树，意识便沉入黑暗。这次\"断片\"与以往不同，他坠入了一个清晰的梦境...
梦中他站在血海中央，对面是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只是眼睛全黑的\"另一个黄浩\"。
\"抗拒是徒劳的。血戮\"的声音从对方口中传出，\"我们本该是一体。\"
黄浩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变成蛇爪模样。更可怕的是，胸口金红漩涡正在被黑色完全侵蚀，每扩散一分，他对身体的掌控就弱一分。
\"你错了。\"清丽的女声突然插入。梦境中浮现出清萝的虚影，她伸手按在黄浩胸口，黑点的扩张竟然暂时停滞，\"善恶可以共存，但不可相融。\"
\"叛徒！血戮\"暴怒地扑向清萝，却被突然出现的九霄剑虚影挡住。剑身中浮现出黄玥模糊的面容，她说了句什么，但黄浩听不清...
他惊醒时已是次日正午。九霄剑横在胸前，剑身出奇地温热。更奇怪的是，胸口的黑点居然回缩了些许，边缘处还多了圈细微的金红光晕。
\"玥儿？\"黄浩轻叩剑身，这次竟然得到一丝微弱的回应——剑脊内部有光点闪烁了三下，就像他们儿时约定的暗号。
希望刚升起就被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打断。西北方天空被某种紫色火焰笼罩，火焰中隐约可见流沙组成的巨大人脸——是尘晦！但它的体积比葬剑渊时大了至少十倍，面容也更加清晰狰狞。
黄浩向爆炸点疾驰。随着距离缩短，他看清了恐怖景象：尘晦的流沙之躯足有百丈高，而它对面站着个琉璃般透明的巨人——千形的完全体形态。两相柳子嗣竟在自相残杀！
\"清萝大人...是我们的...\"尘晦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任性，沙暴化作巨手抓向千形。
千形灵活地闪避着，身体不断变换形态：\"愚蠢...老七...她选择了...容器...\"
战斗余波将方圆数里的树木连根拔起。黄浩躲在一块巨岩后观察，发现它们争夺的竟然是水晶棺中那个\"清萝\"的仿制品。更诡异的是，仿制品胸口的心脏位置现在填着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
\"补天石碎片？\"黄浩想起兽皮地图上的标注。就在这时，他怀中的九霄剑突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而那块\"补天石\"也随之亮起。
两个相柳子嗣同时停手，齐刷刷转向黄浩的藏身处。
\"容器！\"尘晦的流沙面孔扭曲成夸张的笑容，\"来得正好！\"
千形更直接，它瞬间液化又重组在黄浩面前，透明的手指直刺他胸口：\"把'心'交出来！\"
九霄剑自主格挡。金属与琉璃相撞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黄浩趁机激活蛇臂，却惊觉右臂完全不听使唤——黑点在这关键时刻又扩张了！
\"它比你更听话。\"千形得意地笑着，手指已经触到黄浩胸口的金红漩涡，\"多谢喂养...\"
一道金光突然从天而降。千形尖叫着后退，它的手臂被灼烧出焦黑的痕迹。黄浩抬头，看到难以置信的一幕——
真正的清萝凌空而立。她穿着与铜柱中相同的素袍，但胸口不再空洞，而是跳动着金红色的光芒。更惊人的是，她手中拿着另一柄九霄剑，剑身完整无损，散发着纯净的五彩光。
\"退下。\"清萝的声音很轻，却让两个相柳子嗣如遭雷击，\"你们忘了谁才是'本心'的守护者。\"
尘晦的流沙之躯瞬间崩塌大半，它惊恐地后退：\"不...可能...您明明已经...\"
千形更干脆，直接化作一滩透明液体渗入地下逃走了。清萝没有追击，而是转向黄浩，金红色的眼眸中流转着复杂情绪。
\"时间不多了。\"她伸手轻触黄浩胸口的金红漩涡，黑点竟再次回缩，\"九子聚首前，你必须找到...\"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突然变得透明。远处传来第八道光柱冲天而起的景象，清萝像被无形之力拉扯般向那个方向飘去。
\"去盘蛇山...\"她的声音随风飘散，\"那里有分离善恶的方法...\"
九霄剑突然变得滚烫。黄浩低头，看到剑身内部的光点组成一个清晰的箭头，直指西方。而胸口的金红漩涡中，黑点边缘的金红光晕正在形成两个古篆小字：
\"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