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黑沙风暴已经扩大到三丈高。
黄浩拖着九霄剑向山下狂奔，剑锋在岩石上刮出一串火星。丹田空虚导致的眩晕感一阵强过一阵，但更可怕的是皮肤传来的异样——右手腕不知何时出现了细小的晶体颗粒，在晨光中泛着病态的七彩光泽。
【哥哥当心！那些黑沙在共鸣！】
剑格处的补天石闪烁，黄玥的声音直接震响在脑海。黄浩这才发现，自己手腕的晶化部位正与风暴中的黑沙保持着相同的脉动频率。
离风暴还有百步远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黄浩踉跄着扶住身旁岩壁，目睹了终身难忘的景象——黑色龙卷风中心，商队少女悬浮在半空，四肢以反关节角度扭曲。她身上的粗布衣裳被无形力量撕成碎片，裸露的皮肤上爬满蛇鳞状纹路。
\"救...救我...\"
少女的头颅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正脸对着后背方向，但呼救声确实是从她嘴里发出的。黄浩握紧九霄剑前冲，却在距离风暴二十步处撞上无形的墙。空气中泛起水波纹路，隐约可见万千细小沙粒组成的屏障。
少女的惨叫陡然拔高。她手腕上的五彩绳完全解体，那些黑沙活物般顺着毛孔钻入体内。每钻入一粒，就有一处皮肤爆裂，溅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浆。
\"坚持住！\"黄浩举剑劈向屏障。普通钢铁材质的剑身本该无法突破灵力障碍，但就在剑刃接触屏障的刹那，剑格处的补天石突然迸发强光。
咔嚓——
碎裂声中，黄浩跌入风暴内部。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与外界不同，飘舞的黑沙像凝固在蜂蜜里的杂质。少女的变异过程在这里变得极其缓慢，黄浩甚至能看到黑沙在她血管中蠕动的轨迹。
【用剑碰她眉心！】黄玥急喊，【那是相柳之力入侵的通道！】
九霄剑刺出的瞬间，少女的瞳孔突然变成竖直的蛇瞳。所有静止的黑沙同时暴动，在黄浩与少女之间筑起沙墙。更可怕的是，这些沙粒开始吸收九霄剑发出的光芒，剑格处的补天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没用的，剑尊大人。\"
少女的嘴没动，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嗓音带着多重回音，像是成千上万人同时说话，\"您妹妹没告诉您吗？五彩绳是您亲手系在她手腕上的。\"
黄浩的剑势一滞。这个细节像毒刺般扎进记忆——补天塔崩塌前夜，确实有个沙族老人送给他们祈福的五彩绳。当时黄玥嫌绳子粗糙，是他笑着帮妹妹系上的...
就这分神的刹那，黑沙突然组成巨手，当胸拍来。黄浩倒飞出去，后背撞在岩壁上才停住。喉头一甜，呕出口鲜血。血珠悬浮在空中，被黑沙迅速分解吞噬。
【别听它蛊惑！】黄玥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幻魇最擅长扭曲记忆！】
少女——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那个存在——缓缓落地。她的四肢关节已经恢复正常，但皮肤完全被鳞状纹路覆盖。随着她抬手梳理头发的动作，大片黑沙从指缝间流泻，在脚下聚成不断旋转的漩涡。
\"这具容器太脆弱了。\"她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语气像在评价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不过足够完成降临仪式。\"
黄浩擦掉嘴角血迹，突然发现自己的血里也有细微晶粒。这些晶体接触空气后立刻汽化，形成几缕几乎不可见的黑雾，正被风暴缓慢吸收。
\"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物归原主。\"少女微笑时，嘴角一直裂到耳根，\"三年前补天塔泄漏的力量，大部分其实在您体内呢。现在您失去金鳞压制，它们自然要回到母体。\"
黄浩想起地穴里那些钻入自己体内的光点。他强撑着站起身，九霄剑横在胸前：\"从我妹妹的记忆里滚出去。\"
\"您还是不明白。\"少女叹息着向前走，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黑色结晶，\"黄玥的魂魄能保存至今，全靠相柳大人的力量碎片。我们才是她的恩人。\"
风暴突然收缩，所有黑沙向中心聚拢。黄浩趁机突进，九霄剑直刺少女咽喉。这次剑锋成功突破黑沙防御，却在距离皮肤三寸处硬生生停住——剑身自己抗拒着不肯前进。
【哥哥，我的意识在抗拒...】黄玥的声音充满痛苦，【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我的判断...】
少女轻轻捏住剑尖：\"看，连剑灵都本能地亲近我们。\"她的指尖渗出黑液，顺着剑身蔓延，\"相柳大人从来不是你们的敌人。娲皇才是——她囚禁我们，分割我们，把九个完整的意识体撕成碎片...\"
黄浩突然松手弃剑，一拳砸向少女面门。失去金鳞之力后，这一拳只是普通武者的力道，但胜在出其不意。拳头结结实实击中鼻梁，少女踉跄后退，鼻血溅在黄浩手背——血是正常的鲜红色。
\"你还在反抗？\"黄浩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细节，立刻变拳为爪，扣住少女肩膀，\"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活着！\"
少女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慌乱。她猛地后仰，整个躯干像没有骨头般弯折，同时从喉咙深处发出非人的嘶吼。风暴外围的黑沙闻声而动，化作无数细针射向黄浩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九霄剑自动飞起，在黄浩背后舞出剑幕。大部分黑沙被挡下，但仍有几粒穿透防御，钉入黄浩后颈。剧痛中，他清晰感觉到有东西顺着脊椎爬向大脑。
【闭气！别呼吸！】黄玥尖叫。黄浩本能屏息，同时扯下腰间布带缠住少女脖颈。缺氧让少女的挣扎逐渐减弱，但那些鳞状纹路却越发清晰，甚至开始浮出皮肤表面。
\"没...用的...\"少女的嗓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声，\"容器...已经...成熟...\"
她的天灵盖突然裂开，一道黑影冲天而起。少女的身体像破布娃娃般瘫软在地，而那道黑影在空中扭曲膨胀，转瞬间化作百米长的黑沙巨蛇。蛇头垂下，由沙粒组成的竖瞳锁定黄浩：
\"感谢剑尊大人帮忙完成最后步骤。若非您带来的补天石能量，这具容器还要三天才能用呢。\"
黄浩抱起昏迷的少女后退。巨蛇没有追击，而是昂首看向灵剑宗方向——那里的废墟中，倒立的塔尖正缓缓升起，表面刻满与补天石相似的纹路。
\"九霄玄塔...\"巨蛇的声音带着贪婪，\"终于找到第一个节点了。\"
它突然张口喷出黑沙洪流。黄浩抱紧少女滚到岩石后，想象中的冲击却没有到来。探头看去，发现黑沙全部涌向倒立塔尖，像无数黑色蚯蚓般钻进塔身缝隙。
\"住手！\"黄浩抓起九霄剑掷向巨蛇。这次剑身毫无阻碍地穿透幻影，巨蛇甚至发出愉悦的大笑：
\"省省力气吧剑尊大人。您现在的状态，连我的一粒沙都伤不到。\"它用尾巴卷起剑抛回来，\"不过我很期待完全觉醒的您...毕竟，您体内流淌的血，有一半和我们同源呢。\"
这句话像惊雷劈中黄浩。他接住剑愣在原地，巨蛇趁机化作漫天黑沙，向着四面八方流散。大部分沙粒钻入地下，少数则飞向远处山峦，其中一缕特别浓黑的沙流，径直射向北方天际。
风暴平息后，阳光重新照在山坡上。黄浩检查怀中少女，发现她虽然呼吸微弱但性命无虞，只是天灵盖处有个针尖大小的红点，周围皮肤布满蛛网状黑纹。
【她活不过三天了。】黄玥轻声说，【幻魇抽走了她全部精气神。】
\"有办法救吗？\"
【除非找到九霄玄塔的核心...】黄玥的声音突然中断，剑身剧烈震颤，【哥哥快看塔尖！】
倒立的塔尖此刻完全暴露在阳光下，那些被黑沙侵入的纹路正一个接一个亮起。每亮起一个，就有模糊的影像闪现——黄浩看到十二座塔楼虚影以特定规律排列，彼此之间有光带连接，构成某种立体大阵。而这座倒立塔尖的位置，正好处于整个结构的中心节点。
更惊人的是，当阳光移动到特定角度时，塔尖投射的阴影竟然形成一幅地图——蜿蜒的山脉线条间，标注着另外十一处闪光点。
\"这是...其他封印塔的位置？\"黄浩向塔尖跑去。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塔身的刹那，背后传来破空声。
三支羽箭成品字形射来，深深钉入他脚前地面。箭尾绑着的琉璃管里，黑色细沙正在疯狂涌动。
山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二十余名沙族武士，为首者掀开兜帽，露出布满鳞片的脸——正是当初在破庙搜寻黄浩的琉璃眼罩男子。他的眼罩已经摘下，空洞的眼窝里游动着黑沙。
\"剑尊大人，\"他躬身行礼，声音却与刚才的幻魇一模一样，\"请随我们去北方。有位大人想见您...关于您母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