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蛇山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黄浩胸口的金红漩涡突然静止了一瞬。那座山远看像条盘踞的巨蟒，山顶云雾缭绕处隐约有五彩霞光流动，与兽皮地图上的标记完全吻合。
九霄剑在背鞘中不安地震颤。自从清萝现身那日后，剑身内部的光点越来越活跃，时常在夜间自主发出嗡鸣。此刻它正以特定频率震动着，像是警告，又像是...呼唤。
\"我们到了。\"黄浩对剑低语，手指轻抚剑柄。一丝微弱的暖意从接触点传来，让他想起黄玥小时候握着他手指的温度。
山脚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数百具动物骸骨呈放射状散布在入口处，每具骨头上都刻着相柳图腾。更诡异的是，这些骨头表面覆盖着薄薄的沙层，就像被尘晦的流沙之躯\"标记\"过。
金红漩涡的黑点突然扩张。黄浩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半山腰的平台上，右手握着滴血的九霄剑，面前躺着个被斩成两段的沙族武士——是尘晦的仆从。
\"又断了...\"黄浩检查身体，发现新添了七八处伤口，最严重的是左腹一道三寸长的割伤，已经自行止血。这段时间的\"断片\"越来越频繁，每次醒来都伴随着不明来源的战绩和伤势。
九霄剑突然剧烈震动，挣脱他的手悬浮在半空。剑尖指向山巅，剑身内部的光点排列成箭头形状，急切地闪烁着。
\"上面有东西？\"黄浩刚迈步，整座山突然剧烈摇晃。山顶的五彩霞光变成暗红色，七道熟悉的光柱从不同方向射向那里——相柳七子正在加速聚首。
攀爬过程中，黄浩注意到岩壁上刻满了古老的壁画。这些图案与葬剑渊铜柱上的风格相似，但内容更加晦涩：人首蛇身的女娲手持五彩石站在祭坛上，下方跪着九个形态各异的生物，其中八个面目狰狞，唯有第九个低眉顺目，形似侍女。
\"清萝...\"黄浩的手指抚过第九个形象。就在这时，九霄剑突然发出刺目强光，剑身变得透明，显露出内部逐渐成形的人影——黄玥的轮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甚至能看清她睫毛颤动的细节。
\"哥...快...\"虚幻的声音直接传入脑海，带着强烈的紧迫感，\"它们要...完成...仪式...\"
山顶再次传来震动，这次伴随着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黄浩加速攀登，当终于到达山顶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圆形祭坛中央矗立着块两人高的五彩石，石前站着水晶棺中那个\"清萝\"仿制品。她双手按在石面上，胸口镶嵌的补天石碎片正发出妖异的紫光。七个形态各异的身影环绕祭坛站立，正是相柳七子：千形、尘晦、炎沸、骸骨，以及三个从未谋面的子嗣。
最令人震惊的是，真正的清萝被八条锁链禁锢在祭坛上空，锁链另一端分别握在七子手中，第八条则连接着仿制品的后背。清萝的金红眼眸暗淡无光，胸口原本发光的位置现在是个可怖的血洞。
\"来得正好，容器。\"仿制品转过头，露出与清萝一模一样的脸，但表情扭曲得不像人类，\"就差你的'心'了。\"
黄浩的九霄剑自动出鞘，剑尖直指仿制品：\"你不是清萝。\"
\"当然不是。\"仿制品娇笑着，声音突然变成千形的音调，又切换成尘晦的童声，\"我是它们共同的作品——'幻魇'的完美宿主。\"
祭坛上的骸骨突然开口：\"三哥总是...喜欢...华丽登场...\"
直到此刻黄浩才明白，相柳第三子\"幻魇\"一直隐藏在幕后，而水晶棺中的仿制品是为它准备的躯壳。更可怕的是，这个计划显然得到了其他子嗣的支持——除了被锁住的清萝。
\"你们背叛了本体。\"黄浩握紧九霄剑，金红漩涡加速旋转。黑点趁机扩张，但他这次保持了清醒。
尘晦的孩童身躯蹦跳着靠近：\"老东西...早该...让位了...\"它突然指向黄浩胸口，\"尤其是...它发现...你才是...真正的...\"
话未说完，九霄剑突然光芒大盛。黄玥的灵魂虚影首次完整浮现，虽然只有上半身，但清晰得宛如真人。她双手结印，一道金光从剑尖射出，精准击中尘晦眉心。
\"啊！\"尘晦尖叫着后退，孩童身躯像沙堡般崩塌，露出核心处的一颗浑浊眼球——沙族祖灵的本体。
黄浩的蛇臂不受控制地暴起，一把抓住那颗眼球捏碎。尘晦的惨叫戛然而止，它的能量化作黑烟被蛇臂吸收，然后通过金红漩涡输送到体内某处。这个过程中，黄浩清晰感觉到\"血戮\"意识的满足感。
\"叛徒！\"仿制品——不，现在是幻魇了——发出刺耳尖啸。它胸口的补天石紫光大盛，其余六子同时出手。
千形化作透明巨网罩向黄浩；炎沸喷出岩浆般的火焰；骸骨召唤出无数骨刺...六种截然不同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
九霄剑中的黄玥虚影突然扩大，将黄浩笼罩在内。攻击接触到金光时全部偏转，但代价是她的虚影瞬间变淡了许多。
\"哥...快...\"黄玥的声音虚弱但坚定，\"触碰...五彩石...\"
幻魇显然听懂了这句话。它尖叫着命令其他子嗣阻止黄浩，自己则加速从补天石中汲取能量。随着紫光增强，禁锢清萝的锁链开始崩解，她的身体正一点点被拉向幻魇。
黄浩冲向祭坛。千形试图阻挡，却被突然出现的清萝残影撞开——尽管被禁锢，她仍分出一缕意识相助。
当黄浩的手终于碰到五彩石的刹那，整座山剧烈震动。巨石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娲皇铭文，其中最醒目的一行是：
\"以心为器，以魂为引，善恶分离，本心永存。\"
幻境降临。黄浩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星空中，对面是手持五彩石的女娲。她不言不语，只是挥手展现出一系列景象——
三千年前，相柳并非天生凶兽，而是女娲座下护法。大劫来临之际，它为守护人间自愿吸收世间恶念，逐渐失控。清萝为救它，将自己与相柳融合，却导致善恶彻底混杂。女娲不得已将其分离，善念铸成金鳞代代相传，恶念镇压于九地之下...
景象切换。黄浩看到自己胸口的金红漩涡实则是相柳善念的容器，而九霄剑是引导器。两者结合能将相柳恶念转化为纯净能量，但代价是持器者的灵魂将永远成为装置一部分...
最后出现的画面让黄浩浑身发冷：若他选择融合，将获得无上力量，但会被\"血戮\"意识主导，亲手毁灭九州；若放弃，相柳九子将完成聚首，清萝彻底堕入黑暗...
\"没有...第三条路吗？\"黄浩在幻境中嘶吼。
女娲虚影突然指向他身后。黄浩转身，看到黄玥完整的灵魂虚影站在那里，不再是剑灵模样，而是生前的少女姿态。
\"有。\"她微笑着伸手触碰黄浩胸口的金红漩涡，\"我们本就是'双器'的另一半。\"
幻境破碎。黄浩回归现实，发现九霄剑已经自主刺入五彩石，而自己的蛇臂正不受控制地抓向胸口——\"血戮\"意识想要强行取出金红漩涡！
\"不！\"黄浩用左手死死按住右臂。两股意识在体内激烈交锋，疼得他跪倒在地。就在这时，锁链尽断的清萝坠落下来，恰好落在黄浩面前。
她虚弱地抬起手，指尖轻触黄浩眉心：\"记住...选择...永远在...\"
幻魇的尖叫打断了她。仿制品躯体已经完全变成琉璃质地，胸口补天石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够了！把'心'给我！\"
它扑来的瞬间，黄玥的剑灵完全脱离九霄剑，化作金光挡在黄浩面前。两者相撞的刹那，整个祭坛被强光淹没...
当光芒散去时，黄浩看到难以置信的一幕：幻魇的仿制品胸口出现蛛网般的裂纹，而黄玥的剑灵与清萝残影融合在一起，形成个半透明的新形体。她有着清萝的面容和黄玥的眼睛，手中握着由九霄剑变化而成的金色光刃。
\"第三选择。\"新生的存在轻声说道，声音兼具黄玥的清亮与清萝的温柔，\"以心化剑，以魂为锁。\"
幻魇惊恐地后退：\"不可能...双器怎么能...\"
它的话没能说完。光刃划过，仿制品躯体瞬间粉碎，补天石碎片叮当落地。其余相柳子嗣见状，纷纷化作流光逃窜。
清萝——或者说融合后的存在——转身看向黄浩。她伸手轻抚他胸口的金红漩涡，黑点竟开始缓慢缩小。
\"浩儿。\"这个称呼让黄浩浑身一震，\"你父亲当年将金鳞一分为二，就是为今日准备。\"
\"父亲...知道这一切？\"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手指点在黄浩额头，一段被封印的记忆苏醒——黄尧临终前将两片金鳞分别植入儿女体内，一片承载善念，一片容纳恶念，\"只是他没想到，玥儿会自愿成为容器。\"
五彩石突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清萝的身影开始变淡：\"时间到了...九子即将聚首...你必须...\"
她的声音被山顶突然出现的空间裂隙打断。裂隙中，八首相柳的虚影正在凝实，而最后一个头颅的位置空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带着双器...去葬剑渊...\"清萝最后的力量将黄浩推向山下，\"记住...真正的'心'...一直在...\"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与九霄剑所化的光刃一同消散，只在黄浩掌心留下一枚小小的金红色鳞片——与胸口的漩涡完美契合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