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州书院的第七天，萤开始说梦话。黄浩在破庙角落生起一小堆火，看着蜷缩在干草堆上的少女不停颤抖。她锁骨处的火焰纹身在暗处会发出微弱红光，第七的\"七\"字笔画偶尔扭曲成蛇形。九霄剑横放在膝头，剑格处新镶嵌的补天石碎片与原先那颗形成微妙夹角，投射出的微光在墙上组成模糊地图——第二座玄塔位于洞庭湖某处。
\"...不要...我不是容器...\"萤突然挣扎起来，手指在胸前抓出血痕，\"档案室...黄浩...实验记录...\"
黄浩立刻按住她手腕。触碰的瞬间，萤身上的红光顺着指尖回流，他右脸的晶化部分顿时传来清凉感。这七天里，他发现自己与萤之间存在某种能量平衡——她吸收晶化散发的黑雾，而接触能暂时缓解晶化蔓延。
\"放开她。\"
九霄剑毫无征兆地飞起，剑尖抵住黄浩咽喉。白甲黄玥的虚影悬浮在剑后，眼神冷得像冰。这是离开书院后她第三次自主现身，每次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在阻止她自伤。\"黄浩保持不动。上次反抗时，剑锋在他颈侧留下了至今未愈的伤口。
白甲虚影眯起眼睛：\"你越来越像他了。\"剑尖下滑挑开黄浩衣领，露出锁骨位置——那里的皮肤开始浮现细小鳞纹，\"再有三天，晶化就会覆盖心脉。\"
庙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声。九霄剑瞬间调转方向，白甲虚影冷笑：\"净世盟的鬣狗。\"她握住剑柄的姿势与黄玥截然不同，是反手握剑，\"待在原地，凡人。\"
虚影穿墙而出。片刻后，刺耳的金属交击声划破夜空，间杂着惨叫。黄浩从墙缝窥看，只见白甲身影在月光下快得拉出残影，每一剑都带起弧形血光。这不是黄玥学过的任何剑法，更像是某种古老的杀戮之舞。
\"那是...谁？\"萤不知何时醒了，声音虚弱得如同蚊鸣，\"剑里...还有别人？\"
最后一名追兵倒地时，白甲虚影突然转向破庙。黄浩本能地后退，但对方只是抬手凌空一抓——他怀中的冰晶吊坠自动飞出，悬浮在虚影面前。
\"青筠还是这么天真。\"虚影检查着吊坠里的地图，语气讥诮，\"以为集齐十二玄塔就能重铸封印？\"她突然捏碎冰晶外壳，血珠却诡异地悬浮在空中，\"相柳早就...\"
话未说完，虚影剧烈闪烁起来。九霄剑当啷落地，白甲形态迅速褪去，重新变成平常的黄玥模样。
【哥哥？】黄玥茫然四顾，【发生什么了？那些追兵呢？】
萤挣扎着爬向窗边。月光下，七具尸体整齐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每具尸体的致命伤都精准对应星位。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天罡戮神剑？传说中补天阁的...\"
\"你认得这剑法？\"黄浩捡回吊坠。血珠完好无损，只是地图上多了些细小的星象标记。
萤的眼神突然涣散：\"档案室...第七区...有记载...\"她猛地抱住头，痛苦呻吟，\"我看过...你的...实验记录...\"
黄浩正要追问，远处传来号角声。净世盟的援军到了。他匆忙背起萤，九霄剑自动归鞘。奇怪的是，剑身这次格外沉重，仿佛吸收了刚才杀戮的能量。
他们连夜向南逃窜。天亮时分，洞庭湖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本该平静的湖面此刻波涛汹涌，更诡异的是，部分水域确实在\"倒流\"——湖水违背常理地向高处奔涌，形成数十个小型瀑布倒悬在半空。
\"玄塔要出世了。\"萤虚弱地指向湖心，\"看那里。\"
倒悬的瀑布中央，隐约可见建筑群轮廓。最显眼的是座倾斜的塔楼，与青州书院地下的形制相似，但规模大了十倍不止。更令人不安的是，塔身周围盘旋着黑沙组成的龙卷，与当初幻魇在冰狱施展的如出一辙。
湖畔渔村空无一人。黄浩踹开某间茅屋的门，发现餐桌上饭菜尚温，墙上还挂着渔网。灶台边的水缸里，几条活鱼正以反常的逆时针方向游动。
\"有人来过。\"萤摸了下炕席，\"净世盟的追踪粉。\"
她突然剧烈咳嗽，呕出几口黑血。血滴落地后竟像活物般蠕动，最终组成个箭头形状指向湖心。黄浩的晶化右脸同时刺痛起来，皮肤下的鳞纹开始发烫。
\"它在召唤我们...\"萤擦着嘴角，\"湖底有东西...和你共鸣...\"
九霄剑突然剧烈震动。黄玥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哥哥别去！水下有——】
剑鸣戛然而止。屋外传来渔网被刮破的声响。黄浩握剑冲出，却见湖边浅滩上跪着个老渔夫，正对湖心倒悬的塔影叩拜。老人面前摆着个刚打捞上来的青铜匣，匣盖刻着复杂的星图。
\"仙师！仙师救命啊！\"老渔夫见到黄浩就扑上来抱住他的腿，\"湖老爷发怒了，要收童男童女祭品！\"
黄浩扶起老人：\"什么湖老爷？\"
\"三天前湖底冒出来的黑塔啊！\"老人指着青铜匣，\"今早打捞到这个，里面写着您的名讳！\"
匣内是块锈蚀的铜牌，正面刻着\"黄浩\"二字及生辰八字，背面则是十二座塔楼的立体图。当黄浩手指触碰时，铜牌突然变得滚烫，第二座塔的位置亮起血光。
萤凑近查看，突然惊叫：\"这是...补天阁的容器编号牌！\"她指着铜牌边缘的小字，\"看这里：'玄字第七号，相柳血脉占比37%'...和吊坠里写的一模一样！\"
老渔夫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扯黄浩袖子：\"仙师，村里二十八个娃子都被黑雾卷走了！求您...\"
湖心传来闷雷般的巨响。倒悬的瀑布群突然扩大，露出更多湖底建筑。那座倾斜的黑塔顶端，隐约可见人影晃动——是群被黑雾缠绕的孩子，正机械地向塔顶爬行。
\"幻魇在收集活祭。\"萤的脸色惨白，\"它需要纯净的生魂...\"
黄浩的晶化部分已经蔓延到右眼睑。透过这层七彩薄膜，他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象——塔顶站着个模糊人影，正在布置某种仪式阵法。那人转头时，露出的侧脸让他如遭雷击：
那是他自己。
\"幻觉...\"黄浩摇头驱散幻象，九霄剑却突然变得滚烫。剑格处的两颗补天石互相碰撞，发出清脆鸣响。这声音让湖面泛起奇异波纹，倒悬的瀑布群为之一滞。
老渔夫趁机塞给黄浩一包东西：\"这是从湖底冲上来的，可能对仙师有用。\"
油布包里是把青铜钥匙，柄部铸成剑形。黄浩刚握住它，右脸的晶化部分就疯狂生长，瞬间覆盖了整个右眼。剧痛中，无数陌生画面涌入脑海：
——十二个白衣人站在不同塔顶同时施法；
——某个巨大存在被光链分割成九份；
——最后是青筠被锁在冰柱上的画面，但视角却是从高处俯视...
\"这是...记忆？\"黄浩跪倒在地，晶化右眼看到的画面与正常左眼完全不同。右眼视野里，整个渔村笼罩在黑雾中，每个村民心口都连着黑线延伸向湖心。而萤在他右眼中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团人形火焰，核心处跳动着微弱的金芒。
【哥哥！】黄玥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钥匙是玄塔的控制器！它能——】
话音被湖心的爆炸声淹没。黑塔顶端射出一道血光，直冲云霄。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云层中浮现出巨大的蛇瞳虚影。被黑雾控制的孩子同时发出非人的尖啸，他们的影子在塔壁上扭曲融合，逐渐形成新的巨蛇轮廓。
萤突然抢过青铜钥匙：\"我去切断仪式连接！\"她跑向湖边的动作矫健得不似伤患，\"黄浩，用剑打开水路！\"
九霄剑自动出鞘。这次现身的是白甲黄玥，但她没有握剑，而是任由剑悬浮在空中：\"终于开始了。\"她冷笑着看向黄浩，\"你以为青筠为什么要创造黄玥？又为什么选中你？\"
\"什么意思？\"
\"去塔底看看就知道了。\"白甲虚影指向湖心，\"那里有你要的全部答案——关于你是谁，以及你注定要成为什么。\"
萤已经冲进浅滩。她高举青铜钥匙，周身燃起实质般的金焰。黑雾触及火焰便纷纷退散，但她的身体也在快速变得透明。黄浩顾不得多想，握剑冲向湖面。
九霄剑触水的瞬间，倒悬的瀑布群突然静止。一条笔直的水道在湖面分开，露出底下长满青苔的石阶。石阶尽头，倾斜的黑塔大门洞开，里面传出孩童的哭声与蛇类的嘶鸣。
黄浩的晶化右眼看到更多细节：每个石阶上都刻着细小的符文，而这些符文正随着他的脚步逐个亮起。当他踏上第七个台阶时，怀中的铜牌突然浮到空中，投射出一行新的文字：
\"玄字第七号容器，适配度提升至53%，允许进入二级禁区。\"
塔门内传来沉重的摩擦声，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