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和白洁踏出巡检司的大门,冬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照在身上,本应暖意融融。
可对于白洁而言,那阳光却好似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阻隔,怎么也暖不了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在门口愣神了好一会儿,内心天人交战,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终于,她鼓起勇气,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易安,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和紧张:
“易先生,您……您现在方便吗?我心里憋了好多事,特别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您说一说,今天要不是您挺身而出,我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我……真的特别感激您。”
易安下意识地抬腕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去接秦婉莹前往金茂府的时间还有一段充裕的间隙。
他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和声说道:“行啊,时间还够,咱们就找个地方好好唠唠。你别有心理负担,有什么都能跟我说。”
两人再度折返回鲁味轩,易安瞧见了正在忙碌的大堂经理,赶忙抬手招呼。
大堂经理看到易安,脸上立马堆起了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易安简单扼要地说给他们找个安静房间聊聊天,大堂经理心领神会,连连点头,嘴里念叨着“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随后麻溜地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僻静的会客室,白洁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椅子旁,慢慢坐了下去。
她把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可手指却不受控制地轻轻揉搓着,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安和纠结。
她微微仰头,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即将揭开的痛苦回忆都暂时压了下去,缓缓说道:
“易先生,我和前夫王广辉都来自齐宁市佛都县南沾镇的一个小村子,叫石村,说起来,我们也算打小就认识,我比他小5岁,只是小时候从来不怎么接触。”
白洁声音轻柔,目光却透过窗户,飘向了远方,仿佛一下子穿越回了那个熟悉又让她痛苦的小村庄,继续开口道:
“小时候,村子里的日子虽说平淡,可也还算安稳。
王广辉这个混蛋读完初中就辍学了,之后就整天在村子里晃悠,和一帮不务正业的人混在一起,名声在村里可不好了。
而我呢,从小母亲就因为一场大病离开了我们,父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
那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连吃饱饭都是个问题。
我从小就营养不良,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又矮又小,走在路上,总感觉自己低人一等。”
白洁微微苦笑,笑容里藏着太多的苦涩和无奈,缓了缓,继续说: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学的是金融专科,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一有空就去勤工俭学,慢慢地,生活条件好了些,我的身体也开始发育,人也越长越精神、越漂亮了。
大三那年放暑假,我回去了老家,就因为我穿着打扮和以前不一样了,还化了点淡妆,村里那些人就开始嚼舌根,说我在外面被有钱人包养了,当了小三。
那些难听的话就像一把把刀子,扎得我心里生疼,我拼命跟他们解释,可根本没人听,反而越传越离谱。”
白洁的眼眶渐渐泛红,声音也忍不住带上了一丝哽咽,她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把即将涌出的泪水憋了回去。
“我父亲常年工作拼命,本来身体就不好,经常吃药,又被这些谣言气得一病不起。
其实他也算是积劳成疾了,去医院一检查,说是肝上有病变,要做个大手术,得花5万块钱。
这对我们家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啊!我们上哪儿去凑这么多钱?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王广辉他爹找上了门。”
白洁说到这儿,双手下意识地握紧,指关节因为用力都青筋漏出来了,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没有厅口:
“他们家当时在村里算是有钱的,他爹包地种粮食赚了不少钱,他爹说愿意借给我5万块给我爹治病,但条件是我必须嫁给王广辉。
我看着父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天比一天虚弱,心里真的特别绝望,为了救父亲的命,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咬着牙,含着泪答应了。
拿到钱后,我一刻都没耽搁,马上带着父亲去住院做手术,可命运好像就是要捉弄我,手术不太成功,父亲落下了病根,只能躺在床上慢慢养着。
就在父亲出院后的第三天,我就被迫嫁给了王广辉,从那一天起,我的生活彻底掉进了地狱。”
白洁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王广辉自从初中毕业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在外面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整天吃喝玩乐、赌博嫖娼,样样都沾。
每次喝完酒,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回家就对我拳打脚踢。
有一回,他喝得酩酊大醉,借着酒劲跟我说漏了嘴。
我才知道,原来那些谣言都是他和他妈妈故意传出去的。
他们就是想毁了我的名声,让我在村里抬不起头,嫁不出去,再趁着我家急需钱,逼我就范。
而原因就是王广辉自从我回家在街上见了我后,回家就发疯了一样跟他爹妈说要娶我,她那个恶毒的妈妈知道他儿子的名声,我肯定不愿意嫁给他。
于是她就想到了这个主意,先毁了我的名声,又缺钱,就只能嫁给他儿子。”
白洁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绝望,那是被伤害后的深深恨意。
“当时我听到这些话,感觉天都塌了,整个人差点疯掉。
我第一次反抗,跟他吵,跟他闹,可换来的却是更狠的毒打。
他把我关在屋里,整整3天,不给我一口水喝,一口饭吃。
我饿得头晕眼花,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和伤痕,那时候我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洁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又回到了那段黑暗的日子,满心的恐惧和无助。
“后来在第二年,我怀孕了。本以为有了孩子,他会收敛一点,可没想到,他还是照样喝酒、赌博,对我还是非打即骂。
我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他和他妈带我去医院做产检,我看着医院里人来人往,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
我趁着他们去厕所不注意,拼了命地跑,一刻都不敢停。”
白洁微微喘着粗气,像是在回忆那段惊心动魄的逃亡。
“我找了个人多的地方,拦了出租车,跑到了姑姑家,找到了表哥钱大发。
他当时在招商银行当信贷主任,看到我那副狼狈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在他的帮助下,我暂时摆脱了王广辉一家。可他们一家哪肯善罢甘休,像疯了一样到处找我,还跑到姑姑家闹事。
后来,表哥为了帮我,欠了一个大客户很大的人情,托他帮忙把王广辉一家给镇住了,我这才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清静日子。”
白洁的声音逐渐平稳了一些,但依然能听出其中的疲惫和沧桑,这是一种被生活狠狠折磨后的无力感。
白洁喘了一口粗气,继续开口说:“在这两年里,我生下了女儿,可父亲还是没能挺过去,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一个人带着女儿,一边打工挣钱,一边照顾孩子,日子过得特别艰难。
表哥一家和姑姑没少帮我,要不是他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
后来,表哥当上了行长,他看我生活实在不容易,就想办法把我弄进银行做信贷员。
我本以为终于能过上正常的日子了,可没想到,命运又跟我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白洁的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无奈和不甘,就像对命运的捉弄感到无比愤怒,咬着牙说:
“去年国庆节假期,我带着女儿去游乐园玩,本来是想让孩子开心开心,没想到却遇到了王广辉带着一个女人和孩子也在那儿。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想带着女儿赶紧躲开,可还是晚了一步,被他给抓住了。
我看着周围那么多人,壮着胆子威胁他,他才暂时放开了我,我以为他就此罢休了,可没想到,他居然偷偷跟踪我,找到了我的家。”
白洁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捂住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和恐惧,颤抖着说:
“那天,他趁我一个人在家,强行闯了进来……强要了我,还恶狠狠地威胁,说反正我们还没离婚,他花钱娶的老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还说,如果我敢把这事说出去,就把我女儿卖掉,说女儿是个赔钱货,卖了还能让他去赌几把。”
白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撕心裂肺:
“我当时真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我把这事告诉了表哥,表哥气得不行,找了人威胁王广辉,终于在元旦前逼着他跟我离了婚。
可谁知道,最近两天他赌钱输得底儿掉,还被人坑了,他爹也被他气死了。
他被债主追得走投无路,就又跑来找我要钱,说我欠他家5万,不然就把我女儿卖掉。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易先生,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