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大娟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又拎着洗衣桶回自己的院里。
谁知道回去的路上又碰到婆母身边的丫鬟,她虽身着一袭浅绿色的窄袖袄裙,站在李大娟身边却让人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下人。
“小奶奶,夫人让您送衣服到洗衣房,您怎么个又回来了呢?”
李大娟不仅长相比她挫,就是气势也比她弱一大截,“小环姑娘,我刚出去遇见公爹,公爹让俺回来自己院子里,不让俺出去。”
“行吧,既然老爷这么说,那夫人您就回屋里去,近些天都别出来。”小环的嘴唇薄紧紧地抿着,说起话来语速极快,每句话听起来正常但是落在李大娟耳朵里就感觉带着刺儿般难受。
“对了,小奶奶,您好歹是咱家名门正娶进来的奶奶,以后俺字这种乡下人的口头禅就不要用了吧,听起来丢人!”
李大娟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俺.....不是,我下次改!”
“小奶奶下次记住就好,行了,桶给我吧,我帮小奶奶去送。”小环嘴角微微上扬,也不是那种和善的笑容,而是带着几分嘲笑和讥讽。
小环离开后,李大娟冲着她的背影狠狠地呸了几声,这小环每次看她的眉眼总是斜吊着,目光中透着一股尖酸,看不起谁呢!
她好歹是农籍,你一个奴籍摆什么谱啊!不过李大娟的这些话也只敢在小环背后说说。
李大娟嫁过来之后,家里没有一个人看得上她。尤其是大哥和大嫂,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啥脏东西一般。除了大婚的那一日喊了句弟媳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她说过话。
她以为来这里是享福的,谁知道日日都被婆母叫过去立规矩。以前在谢家,张氏从来没有给她立过规矩,睡觉都是凭自己习惯来,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
要是李大娟起晚了,张氏就会一个人出去干活。
但嫁到这家之后,每日天还没亮就要在婆母门口跪着请安,服侍婆母起床穿衣,聆听婆母的教诲。她没一日睡饱了的,她记得有天不小心睡过头,被婆母罚在大太阳下跪四个时辰,膝盖差点被跪废!
虽然她现在也有个丫鬟晚儿帮她做事,可是晚儿以前也是婆母手下干活的,被分到她手下可不乐意了,伺候她也不尽心。
晚儿是婆母以前得脸的丫鬟,李大娟不能整治她,否则会引来婆母更加狠毒的惩罚。只能把她当个菩萨般供在那里,小事尽量自己来,从没有一个主子当得像她那么窝囊的。
李大娟其实有些想念在谢家的日子,该说不说张氏对她确实不错。
“小奶奶回来啦?”晚儿和一个壮汉正从李大娟丈夫的房里出来,晚儿手里拿着个鱼肠袋儿。
“爷完事儿了。”
“小奶奶回房里去吧,晚儿帮您弄。咱们啊,争取早点怀上小少爷的孩子!”
李大娟眼神里闪过屈辱,可又无可奈何。
她以为自己是话本里说的美救英雄是段佳话儿,丈夫生得也俊秀,并且唯她不娶的模样,还出那么多彩礼娶她。
谁想到这人居然是个兔儿爷!
每次都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怀孩子!
难怪他家不娶正经家的女儿,这要是传出去,他正在准备科举的哥哥名声可不好听呐!丢人丢大发!
他们就可劲儿欺负她这个没有后台的寡妇!她也不是没有回娘家请爹娘帮忙讨公道,可娘和弟弟根本就不帮她做主。反而还劝她忍耐,让她生孩子。
尤其是弟弟那个白眼狼,白给他弄去酒楼里当小厮了。
李大娟真的后悔得要命,早知道死活都得赖在谢家。当初爹娘想让她嫁给王癞子的时候她就应该看清楚他们的,娘家根本就靠不住。
夜幕渐至,屋子里宛如被黑暗吞噬的深渊,李大娟房间里这个时间只有些许光亮透进来,屋里陈旧木箱的轮廓在昏暗中扭曲变形。
晚儿却在今日破天荒地端着盆热水进来说要伺候她洗脚,“小奶奶,您听说了嘛,今儿个镇上发生了件超级新鲜的事儿,卤猪大肠的方子居然卖出了一千两银子!”
李大娟自从嫁进来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去哪里听说这事儿啊!这到底是别人的钱,与她无关,她不是很感兴趣,但今天晚儿主动跟她示好,她便顺着这话题聊下去。
“是嘛,卤猪大肠那么腥臭的家伙,居然也有人吃啊?”
晚儿捂着嘴轻声笑道,“小奶奶,您还别说这卤猪大肠可多人爱吃呢!那卖卤猪大肠只卖一文钱一份的情况下,一个月至少赚三四两银子呢!”
“真的啊——那这卤猪大肠应该口味很好吧!”
“那可不,我听外面的小姐妹说贼美味。”晚儿突然欲言又止,“小奶奶,您不知道卤猪大肠这件事儿啊?”
“怎么?我应该知道吗?”李大娟疑惑道。
“卖卤猪大肠的人是您的前夫家,谢家呢!”晚儿一字一句道,老爷夫人只知道李大娟是个寡妇,但他们都不知道是谁家的寡妇。
晚儿心里可是门清儿,她舅姥爷和李大娟是一个村的,毕竟以后要伺候李大娟,所以她特地去找舅姥爷打听的,李大娟的底细全都跟她说了。
“什么?!”李大娟突然从盆里站起来,水盆撑不住她这么重的压力瞬间四分五裂,水流了一地。
晚儿皱起眉头,尖声喊道,“大奶奶,您这是干什么?!您就只有这一个泡脚的盆,踩烂了可就没有了!弄得这儿这么埋汰!”
李大娟置若罔闻,谢家怎么会突然发达呢?一千两银子啊!
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
要是自己没有离开的话,按照张氏的性格,她起码能够分到一百两啊!李大娟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捶胸投足,她悔啊!
她真的悔啊!
要不是她任性,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狗儿要读书就让他读书呗!要是知道日后有一千两的进账,那不随便他读吗?想读几年就读几年呐!
晚儿见李大娟无视她的话,细长的眉毛斜斜挑起,语调变高,“小奶奶,您可别怪我没有提醒您啊,您今天在老爷那儿受了气吧?老爷今天也准备去买卤猪大肠的方子,可惜被福来酒楼可截胡咯,正耐心呢!”
“老爷可不知道您前面的夫家是谢家,要是让他知道了.....小奶奶您日后的生活恐怕不太好过吧?”晚儿下巴微微扬起,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不过好在只有我知道这件事儿,小奶奶您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晚儿不就是妥妥地威胁她吗?
李大娟眼底闪过不忿,但对刻薄的晚儿没有半点反制手段,只能对她点头哈腰。
“去!拿个拖把收拾下这里,再给我备盆洗脚水来!”晚儿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地命令道。
“是是是,我马上去。”李大娟低眉顺目答道。
她真的悔呐!
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是世界上有后悔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