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事,今日下午谢大人未来。”一名谋士对着正俯身查看军图的夔晗日低声说道。
夔晗日闻言手中的朱砂笔一顿,神色未变,“无妨,由他去便是。”
夔晗日心中暗自琢磨,他阅人无数,本以为凭借自己在营帐中的威望、精心布局的谋略氛围,以及偶尔透露的机密要事,便能将新来的谢清风纳入麾下为己所用。
谁知这谢清风真的是滑不留手,按照往常收服谋士的手段竟然不管用。
对他的威望和谋略视而不见,就连偶尔透露的机密要事也完全不听,好似一尾灵活的游鱼。整日里除了例行露面,多数时候都不见踪影,仿佛游离于这军事核心圈子之外。
夔晗日刚开始听侯爷说这位年轻的状元郎的事迹时,觉得此人确实是有才情有谋划值得培养。
最主要的是年未满二十,若是后面培养起来,肯定是六皇子的好辅佐。
这些天夔晗日虽然没有跟谢清风说过多少话,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绝非表面上如此和煦简单。
若是不能收为己用,必须除去。
他可不是侯爷,心怀仁慈,顾念诸多。
此时的谢清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永齐侯的参军事给惦记上,他正在馄饨摊上大快朵颐。
这馄饨讲实话真的一绝,虽然比京城还贵上两倍,但毕竟这边是前线嘛,物价飞涨。钱能买到东西已经算是治理者的大功劳了。
他这个月几乎每日都来光顾这个馄饨摊,碗里馄饨个个饱满圆润,薄如蝉翼的面皮包裹着鲜嫩多汁的肉馅,在腾腾热气中若隐若现。
谢清风是真喜欢吃啊!
突然自己碗里多了一大勺馄饨,他抬头一看,老板正拎着大勺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哥,看你天天来,今儿个老板给你加一勺,敞开了吃!”老板一口带着浓重乡音的方言,声音洪亮又透着热乎劲儿。
这战事起的很多人都不在外面吃了,他这馄饨生意也不好做,每日也只能维持他和妻子的温饱。
见这位小哥每日都来支持他的生意,老板自是欢喜。
“谢谢老板。”谢清风忙不迭地道谢。
此时馄饨摊上就谢清风一个顾客,老板也站在旁边与谢清风闲聊起来。
老板伸手拿过抹布,随意地擦了擦桌子,目光望向远处隐隐可见的城墙,叹了口气说道:“小哥你说这仗啥时候能打完哟?这城里的人呐,走了一批又一批,都怕被这战火给波及咯。”
谢清风咽下口中的馄饨,抬眸看着老板问道:“老丈这般手艺,怎不往南边避避?”
老板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俺两个儿子都在前面打仗咧!”
“我这当爹的帮不上啥大忙,就想着守在这儿。让他们心里头知道,不管咋样家还在,爹还在。哪怕见不着面,我在这后头也能给他们添点儿心里安慰。”
谢清风的竹筷在汤碗边顿了顿,热雾漫上他的睫毛,“如今局势虽艰难,但有令郎这样的热血儿郎在,这城定能守得固若金汤!”
“小哥你们放心!俺两个儿子会守着咱们这城的!”老板咧嘴笑出一口黄牙。
摊后布帘忽地掀动,老板娘探出头道:“死老头子,又拿娃儿说嘴!快进来帮忙搬东西,等会儿收摊了!”
“欸!急啥!再等会儿。”老板扯着嗓子向后喊道,“对了,小哥你在这儿是做什么的?看您这年纪轻轻的......”
谢清风咽下最后一口馄饨面不改色道,“我也在前面当兵,但跟令郎比不得,我是养马的。”
老板听到谢清风也是军队的,眼睛瞬间瞪大,“小哥,没想到您也是咱军中的人呐!”随后他又凑近了些,眼中满是期待道,“那您认识俺家王大牛和王大羊吗?”
谢清风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番摇头道:“军中将士众多,暂时还未结识令郎,不过日后定有机会。”
老板听闻虽有些许失落,但他问这话也只是碰碰运气,“没事儿,小哥,你往后要是碰上他们,可得帮俺带句话。”
“就说爹娘在这城后头守着,啥事儿没有,让他们别分心专心打仗。要是碰上危险别逞能,活着回来比啥都强。”
“好。”谢清风郑重地点头。
回营后,谢清风又被永齐侯叫过去,说是有个人想认识他。
谢清风进了他们的营帐后,发现这是一场还未结束的宴会,里面坐着永齐侯手下所有的谋士。
但坐在永齐侯右首的身着亮色锦袍的年轻人他从来没见过,但他已经猜到了。
此人是永齐侯之子,温宴。
还未等温玉成介绍,这名小将便站起身有些傲气地问道,“你便是那以三千兵力坑杀一万余金蒙军的谢清风?”
谢清风拱手行礼,言辞不卑不亢:“正是在下,温将军威名远扬,久仰了。”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与温宴对视。
温宴上下打量着谢清风,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又含着丝好奇:“听闻谢大人出身状元,一介书生竟能在战场上有这般奇谋,倒是让人意外。”
“敢问谢大人凭何得知当时十日后会有雨?”
他觉得父亲在他面前吹这位谢大人吹得太过了,怎么可能会有人能算得到十日之后的天气,定是巧合。
谢清风自然是说出了温宴心中所想的答案,“回温将军,不过巧合罢了。”
营帐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巧合又如何?结果是最重要的。”长宁侯连忙打圆场道,“宴儿,平日为父不是经常与你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吗?”
“谢大人可是大才啊!”
“哦。”温宴兴致缺缺道。
长宁侯见温宴依旧一副兴致索然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无奈。他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高气傲,听到他在信中夸谢大人与他同龄,但比他厉害很多,就吵着要见识一下。
他转而面向谢清风,目光中满是诚恳:“谢大人莫要见怪,犬子在军中历练久了,性子直爽,说话难免冲撞。但他对有真才实学之人向来敬重。”
谢清风自然是不会跟温宴一般计较,怪不得温宴傲气,他随父从军多年战功累累。
若是他年纪轻轻有温宴的战功,又有侯爷这个爹,还有个六皇子姑表兄,在这种成长背景下长大,谢清风比他还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