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赛车交给维护员后,莫铭朗拒绝了付岩晚上出去找乐子的邀请,回到了自己在市中心的公寓。
一场赛车比赛后,没什么比满是热水和浴盐的浴缸更能融化疲惫的了。
放好音乐,莫铭朗扯下了身上的浴袍,在浴缸里躺了下来,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他在一片热气中眯着眼调出了数值条。003告诉他,他随时可以通过这两个数值条来查看自己的任务进度和与任务对象的关系远近。
任务对象当前厌恶值:3%
任务对象当前黑化度:78%
先前看到这两个数字的时候,莫铭朗一度以为系统是不是出了什么bUG。
但系统再三向他保证,这些数值出自于管理局,绝对权威,绝对可信。
所以……
莫铭朗一直以为他对边阔的这份讨厌是双向的,但从数值条上来看,边阔并不怎么讨厌他,事实上,这个数字完全可以算得上“友好”。
至于黑化值,据莫铭朗所知,边阔来到他家以后,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他是个近乎完美的天之骄子,是无所不能的年轻天才。
不过也可能正因如此,在遭遇“破产”这样的失败后,边阔的黑化值才会有这么多?
莫铭朗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无非就是帮助破产的边阔重新站起来。
虽然一点儿都不想帮助边阔,但莫铭朗也不是什么喜欢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人。在自己的生命和帮助自己的死对头重振旗鼓之间,他宁愿选择后者。
而且他也很好奇,为什么这么些年的“针锋相对”下来,边阔对自己的厌恶值会这么低。公平客观的说,莫铭朗对边阔的态度一直很恶劣,在家里的时候是,长大后在商场上更是。位置互换的话,莫铭朗一定恨死边阔了,可事实是,边阔一点都不在乎。
不在乎……为什么这三个字比讨厌更让莫铭朗感觉烦躁……
算了,明天再想吧。
明天是莫父的生日,按照惯例,他们家会在主宅举办生日宴,只邀请些关系较近的亲戚朋友。这些年来无论他们关系如何,边阔都没缺席过一次。
蒸腾的热气中,莫铭朗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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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确定您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
明亮的治疗室里,传闻中业内最具权威的心理医生这么对他说。
边阔甚至还能记得医生身上那股令他烦躁的消毒水味。
他翻了个身,剧烈的头疼让他无法继续在这张宽阔柔软的大床上继续入睡,窗外传来海浪翻涌的声音,四周寂静,昏暗的室内只有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勉强算得上是一点光源。
三点四十六分。
今天睡了两个小时,也算是很不错了。
边阔叹了口气,强迫自己闭了会儿眼睛,然后坐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了止痛药。
上个月体检过后,他的私人医生警告他,不能再继续这样过度服用止痛药,否则会药物上瘾。边阔到底是惜命的人,除非是今天这种拿斧子把头劈开要更好的疼痛,不然他不会再碰那些药。
医生,医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生命里开始充满了医生?
边阔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吃了药后,便离开了卧室。
此时此刻,凌晨三点的海边别墅里,边阔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透过开放式阳台望着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茶几上的手机亮起,边阔不用看,便知道是来自法院、来自合伙人、来自各方人士发来的或催债或询问的短信。
他低头揉了揉眉心。
这座海边别墅是边阔在二十四岁买下的房产之一,而在二十六岁的现在,他即将失去所有的一切。
太快了。
这段时间里,边阔无数次地自问过,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忽视掉合同里那个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陷阱,但当时他的头疼实在是太厉害了,也可能是因为心理医生口中的“重度焦虑症”,总而言之,他在那时做出了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而他现在落得这般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
止痛药还没生效。
边阔向后靠进沙发柔软的靠背里,望着眼前的海面,心中一片空荡。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亲生父母是一对酒鬼赌鬼,每天都把屋子里闹得鸡犬不宁,最后酒后驾车回家的过程中撞上了路边的树,当场身亡。
葬礼上,边阔没掉一滴眼泪。这不是什么值得伤心的事情,事实证明,他的人生也的确在这之后迎来了巨大转折。他被莫家家主莫城昂看中,住进了莫家,虽然没有手续,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已成为了莫家的养子。
边阔在莫家的帮助下,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学业,从大学毕业后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几年的努力后,身家过亿,那时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摆脱了过去的一切。钱不是万能的,也不是什么都买得到,至少,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能无助地躲在房间里哭泣的小孩。
可现在……
什么都没了。
也不是什么都没了,至少还有一屁股债呢。
现在自己这副惨样,莫铭朗知道了一定很开心,说不定正在哪里和朋友们开心地庆祝,庆祝自己这个讨人厌的死对头终于得到了“报应”。
想起莫铭朗,边阔的唇边有了一丝笑意。
虽然莫铭朗讨厌他讨厌的要死,莫城昂和莫夫人也从来没说过收养他的话,但边阔的心里,一直偷偷地把这个英俊的少年当成自己的弟弟。
他小时候也想要和莫铭朗亲近,但得到的回应总是厌恶的眼神和不耐的话语,后来边阔逐渐明白,自己保持距离,不在莫铭朗面前出现,才是对方真正想要的东西。他也顺从地接受了。
今天是莫城昂的生日宴,在莫家的主宅。莫父对他有很深的恩情,虽然边阔疲惫得要命,一点儿也不想离开这座别墅,但他必须要回去。
只是为了道贺。
虽然现在他已是举步维艰的境地,但边阔从没想过要求助于莫家。
当年他和莫铭朗在生意上有竞争时,他就因此纠结过一次,但是莫城昂打电话告诉他没必要在意这些,话里明示暗示都在表明,不必把自己当成莫家的人。
当年他们帮助边阔,不过是好心而已,自始至终,边阔在他们心里都不是家人。
这个边界线划分得很明确,就像无论他多么优秀,他们都从未要真正收养他一样。边阔是外人,他现在已有自知之明。
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看着海面,静静等待着日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