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三楼阳台,龙韵趴在栏杆后面,鬼鬼祟祟地观察下方二人。
李云泽:怎么感觉有人在偷窥我?
乌明心中暗笑,没有点破。
龙韵偷听了他们的对话。
用发光浆果、玻璃瓶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就想换到钻石?
不愧是天生邪恶的史蒂夫,够邪恶。
可以想到,一旦李雨和苍龙的交易完成,她的名号就会在苍龙内部彻底打响。
倒是战争结束,如果苍龙赢了,李雨在苍龙就是顺分顺水,快活似神仙。
那可不行。
打进去的是好名还是恶名,就像对人的第一印象至关重要。
所以在交易完成前,也就是今天,龙韵得想办法弄出李雨的恶名。
思索至此,龙韵按了按巫师帽,匍匐地退进房间,站起来摸了摸下巴,“不过要从哪里入手呢?”
话说白晓一个脑袋在外怎么还没死,她一个人对付李雨不是完全没有优势嘛。
真是难办。
就在她思考的声音,身后传来一道轻快的声音,“什么从哪里入手,告诉我,我帮你想。”
“……”龙韵知道房间不知何时来了人,虚着眼回头看去。
飘在空中,光着脚丫的浅蓝发女孩,不是悦灵儿还能是谁。
这家伙飘起来毫无声息,别看一副人畜无害,眨着大眼睛的可爱模样,心里不知道多黑。
龙韵不受悦灵儿外貌的影响,升起警惕,道:“没什么,你找我有事吗?”
悦灵儿歪歪头,背着手围着她转了一圈,问:“你怎么会觉得,我是来找你的?”
龙韵盯着她,“那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啊。”
“……”
这孩子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而且莫名很想揍她。
龙韵坐在床边,“找我干什么,我这边的药水都要用绿宝石交易。”
“哎呀,我不是找你换药水的。”悦灵儿从身上的小口袋拿出一个东西,“刚才姐姐找到我,让我把这个钻石项链交给哈耳姐姐,但那个老爷爷在外面,姐姐不让我出去,就让你帮忙咯。”
“这种小事你肯定会帮忙吧。”
她的笑容天真烂漫,龙韵想找到她潜藏的阴谋气息,可惜一无所获。
将目光放在她手上亮闪闪的东西,一串手指大小钻石串起来的项链,看起来十分昂贵。
“钻石项链?”
“你不知道吗?”
悦灵儿问了一句,没说话了。
龙韵等了几秒,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几声,接着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悦灵儿:“不知道就算了。”
龙韵被气笑了,从怀里拿出一瓶剧毒药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不知道就算了。”
悦灵儿眼睛一瞪,连忙摆手认错,“错了错了,人家跟你开个玩笑嘛。钻石项链其实是龙子骞的东西,听说和苍依公主有很大的关系,现在为了防止苍依公主误会,所以得连忙送回去。”
原来是这样,确实,被误会就不太好了。
“行吧。”龙韵接过钻石项链,
“要谢谢你了,我就知道你是好人!那我玩…不是,我去陪叶姐姐看书了。”
悦灵儿哼着小曲从窗户飘了出去。
话说叶沁不是在楼下吗?
你果然只是想出去玩吧!
龙韵虽然想吐槽,但看着手中的项链,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
如果悦灵儿所言不虚,那么接下来,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拿着钻石项链,聪明的女巫没有去找哈耳,反而“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苍依公主,因为迷路了,便顺便向她询问哈耳的所在地。
骄蛮任性的苍依公主柳眉一竖,“你找哈耳干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就杀了你!”
可怜又迷路的女巫只能“被迫”把事实说出来。
“什么!你说我送给龙将军的礼物,出现在了李雨身上!”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李雨从龙将军那边偷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刁蛮傲慢的公主道:“原来李雨是一个小偷,气死我了,但我不去找李雨对峙,我可是公主!她敢偷我的东西,肯定不是好人,我要去父皇面前告状,就算她之后的功劳再大,也洗不掉小偷这个名头!”
这样一来,女巫依靠药水同样在战争中立下丰功伟绩,地位自然就比李雨高了。
而人一旦有了黑点,哼哼,再制造一些偷东西的小事,李雨就很难站稳脚跟,在这个封建的古代,一不小心被处死都有可能。
到时候,李雨为了活命肯定会反抗,将她关押就名正言顺了。
关押李雨,加官进爵,每天闲着就去折磨她,然后再享受用不完的财富,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错不错,龙韵对这个计划很满意。
当然,前提是公主真的有这么好骗。
试一试吧,反正她又是‘迷路’,又是悦灵儿委托,计划就算破产,也怪不到她身上。
龙韵下楼,恰好李云泽和乌明已经去往田地,正是找公主的好机会。
虽不知公主在哪,但地方就这么大,找找总会有的。
这地方现在到处都是士兵,找着还有些费力,特别是她怪异的装扮吸引了不少目光。
找了得有半炷香,龙韵找到一间士兵把守的屋子,确定这应该就是公主的住所。
她左顾右盼地走过来,问士兵:“喂,你们知不知道哈耳在哪,我有一件东西要给她。”
这个名字一出现,房内果然传来几句低语。
龙韵耳朵动了动,勾起嘴角。
人类就是这样,一旦能获得额外的情报,绝对会被好心情驱使着来探求。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一人道:“没听说过,不在这里,你走吧。”
“哦,那我走咯。”龙韵转身欲走。
恰在这时,门开了。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慢着,你要给哈耳什么东西,不妨跟我说说。”
龙韵转身,摊了摊手,“我就是个送东西的,不能告诉你……”
她突然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
萧虹也看清了她。
在看见那顶与众不同的帽子时,萧虹就猜到了她是谁,但当亲眼看见,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女巫,又见面了!”
她泪洒当场,冲过去抱住龙韵,哭泣着像找到走失母亲的孩子,“你个负心女,还是被我抓到了,这次不许跟别人走!”
她冲的太快,龙韵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住了。
看这样子,是唤魔者?
这家伙不是在山中吗,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屋里的不是公主?
龙韵受不了有人离自己这么近,用力推开她,嫌弃道:“你是唤魔者,这我是知道的,在路上就看见你的恼鬼在偷窥!别以为你是灾厄就能对我动手动脚,去去,离我远点。”
萧虹被推得踉跄几步,盯着她的眼睛,眼泪汪汪,努力挤出一点笑,“我有名字的,你忘啦,我说过的我叫萧……”
“我们好像没有见过面,你就更不可能跟我说话了。”
龙韵见她说着说着又要靠近,不耐烦地推开她,“我是来问路的,没空和你聊。”
不知是她力气太大,还是萧虹双目失了神,她踉跄几步,眼看要摔倒在地,却突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以为问路就可以推我的人吗?”
苍依走了出去,打量龙韵,嘴上念道:“宽边尖顶帽,深紫罩体袍,生得妩媚,体格风骚,喜饮烈酒,恃宠而骄,目无军纪,嘴无德操。”
龙韵眉头微皱。
苍依:“我知道你,你叫龙韵,在不久前,成了龙子骞的义妹。”
她扶稳萧虹,步步走到龙韵面前,神色淡淡,不怒自威,“正好,本公主有些事要问你。”
龙韵暗道原来这就是人类的公主,倒也没什么不同,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她嘴上恭敬,“公主请说。”
眼睛却肆无忌惮地观察。
想让一个怪物对人类保持尊重,想来是很难的一件事。
苍依眼神微动,觉得此人不像来问路,反而像故意来说些什么。
有点意思。
她问:“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但既然来了,我就问问你的事——你找哈耳做什么。”
龙韵道:“是李雨听说公主前来,要给哈耳一件东西,因为暂脱不开身,所以叫我帮忙,我不知哈耳在哪,所以问路。”
苍依:“送什么东西。”
龙韵犹豫一番,“这,就这样告诉你,对李雨他们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越是藏藏掖掖,越就有可能是奸细传信,这是在军中,若是不说,我会叫人抢。”苍依身染龙威,就是说一句抢都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龙韵虽然是故意要说,但依旧被这句话弄得很是不爽。
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要不干脆再搞些事情,看能不能把皇帝宰了,自己称王?
哎~!这个想法不错,记下来记下来。
她心中记着,嘴上说:“公主教训的是,我这就拿出来给你看。”
拿出口袋里的东西,她张开手掌,苍依看清了钻石项链,心中愕然。
这跟自己送给龙子骞的一模一样。
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她愈发觉得这龙韵就是故意过来的。
她面无表情道:“这是我送给龙将军的项链,为什么会在李雨手中。”
龙韵道:“我不知道,原来这是你的东西吗,这样,我现在就去找李雨问问。”
“不必了,既已知晓,何必拆穿,你继续把它送到哈耳手上就是。”
自己送给龙子骞的定情信物,别人若说想抢,除非杀了龙子骞,从他尸体上拿走。
又或者,是龙子骞自己给出去的。
回想当时,龙子骞对自己冷淡的神情,她还以为是在宫中不好矫情。
现在想来,可能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但不能武断,得让乌叔帮忙了。
苍依看向萧虹,发现她只是站着,盯着龙韵流眼泪,怪可怜的,便道:
“这件事说完了,我们说说另一件事。
话说龙子骞上了战场,半路上突然多出一个义妹,打扮怪异,手段非凡,不知是何来历,这是其一。
你和萧虹之间是什么关系,这是其二。
你们二人给我细细道来。”
苍依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萧虹的时候,她就在山崖边上哭,并且在念叨一个人。
能让脾气火爆的萧虹哭泣,这个人肯定触及到她的内心深处。
而那个人,就在自己面前。
龙韵听到这个要求,只是道:“不过是被龙子骞救了一命,为报救命之恩而已。”
苍依挑了挑眉,“仅此而已,也罢,想来就算我问你师出何门,你也说不出来,毕竟龙子骞信中都语焉不详。
那你和萧虹呢,刚才她会抱住你,可见你们关系匪浅,小虹,我说可对?”
萧虹吸了吸鼻子,像是哽咽地不能说话,又像是保持沉默。
她想让龙韵看出自己的委屈,可惜龙韵满不在意道:“不是关系匪浅,是很浅,我甚至都不认识她,要不是她放出恼鬼,我哪知道有个唤魔者。”
萧虹的脾气终于爆发了,眼睛通红上前,指着龙韵的鼻子道:
“臭女人,王八蛋,你忘恩负义!你忘了那天吗……”
——
那天。
萧虹和诸位兄弟在山中活动,突然在山脚下看见一个昏迷的女人。
潘坤眼睛都亮了,“好一个天降仙女,看来是老天想让我们在这儿落地生根,造娃娃啊!”
二当家道:“小心,说不定是陷阱!”
阿甘说:“我去把她抱回来。”
潘坤摩拳擦掌,“嘿嘿,今天是什么日子,快记下,你们大当家今天找到个压寨夫人,哈哈哈哈!”
萧虹抱着手站在一边,看见龙韵身上满是血迹,大抵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脱离危险又被山匪捡到,实在命途多舛。
因为命贱,她对同样‘命贱’的龙韵起了善心。
“大当家,先带回去放我那儿吧,看看受了什么伤,别到时候有了你的种,结果生出个畸形儿!”
潘坤被唬住了,连忙说:“就听军师的,先送回去!”
他们回到山寨,萧虹脱掉龙韵的衣服检查了一阵,确认没有外伤,这才给她盖上被子,坐在窗边喝酒。
她照顾了龙韵三天,龙韵也昏迷了三天。
萧虹一个女人,能在全是男人的山寨里保持单身,肯定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秘密。
她对昏迷的龙韵做了什么,即使在回忆中也没有提及。
有诗曰:
月挂枝头霜满地,风拂疏影舞轻衣。雪落无声情已醉,花香暗渡梦依稀。
在这个世界,很难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一旦遇到,有些人往往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第四天,下了一场大雨。
也恰在此时,一支军队来围剿山匪,苍龙士兵实力强大,山匪远不能及,萧虹便背着龙韵在山中逃跑。
只是当时天昏地暗,山林间到处都是惨叫声,厮杀声,萧虹跟在潘坤身后,潘坤怒道:“还带着她干什么,丢了,丢了!”
“不……”萧虹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可能是她太贪婪,她还在幻想日子稳定后,和龙韵一起的日子。
潘坤怒极,叫人去拉扯龙韵,萧虹连连后退,却是脚下一滑。
她下意识拉着阿甘,阿甘大叫着拉住二当家,二当家大骂一声拉住潘坤,潘坤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脚下传来巨力。
“狗日的,谁扯我裤子!”
一群人连成一串,从滑溜溜的山坡一路滑进了山谷。
他们大难不死,只得躲进山谷,却没成想看见的是一座巨大的古城。
后来,萧虹成为了唤魔者,她通过传承得知,女巫是灾厄强大的盟友。
她从此坚信,捡到女巫绝对是命运的指引!
之后通过恼鬼,萧虹远远看见女巫在军队里。
她醒了,还跟着军队走了!
萧虹不敢去追,只能老老实实利用自己的能力转化其他落单的山匪。
势力日渐壮大,她才带人前往边关集市,寻找龙韵的下落。
萧虹说完,盯着龙韵,想看见她的表情变化,“别告诉我,这些你一点记忆的没有!”
苍依摸了摸口袋,很可惜自己没有瓜子。
龙韵听完,脸色有些不自然。
她刚穿越不久,走着走着突然和一个人碰了面。
古城的监守者。
她知道监守者的厉害,想跑,却被声波尖啸冲击到百米高空。
眼看要摔死,只能给自己喝下缓降药水,却终究逃不过监守者的魔掌,在极限一秒喝下神龟药水后,被对方一巴掌打在脸上,在空中转体两圈半后倒头就睡。
后面发生了什么,老实说,她的记忆时有时无,只记得龙子骞背着自己离开大山。
“我没死?”当时的女巫问。
龙子骞笑道:“你差点就死了,不过我拉了你一把。”
女巫大惊,“你打败了他!”
龙子骞:“哈哈,怎么说我们也是军队,怎么可能打不过。”
嘶~能把她从监守者手中救下,苍龙,这个国家强的可怕!
所以她下定决心要加入其中。
至于什么山匪,什么萧虹……
除了之后行军路上看见飞来两只恼鬼,知道唤魔者也穿越后,她就一无所知了。
就萧虹所言,是她照顾了自己三天?
是这样吗?
龙韵当然不肯承认,“随你怎么说,记忆中没有的东西我不会承认,再说就算你救了我又怎么样,我让你救了吗?”
萧虹上前抓住她的肩膀,“不可能的,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我看见你睁开过眼睛!”
“你真的很可笑。”龙韵拍开她的手,道:“你的故事说完了,我没什么想说的,两位,恕不奉陪。”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只想把李雨弄下去。
苍依盯着她的背影,安慰地拍了拍萧虹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
萧虹低着头。背影狼狈地跑进屋子,蹲在墙角不发一言。
苍依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可怜的孩子,那个龙韵到底哪里让你留恋了?”
萧虹摇了摇头,没说话。
罢了,情伤这种东西,只能让时间来治愈。
“我去找乌明一趟,我也不相信,龙子骞会把我送他的东西乱给人。”
苍依匆匆忙忙地走了。
半个时辰后。
萧虹听着耳边的哭泣声,不得不起身,拍了拍缩在床上的苍依。
“可怜的孩子,那个龙子骞到底哪里让你留恋了?”
苍依只是哭,没有说话。
良久,两只败犬盯着面前的饭碗,都没胃口吃东西。
苍依突然说:“我刚才去问了李雨,她说,她只是要了钻石,龙子骞就给她了,事情就这么简单,但背后代表的东西很沉重。”
萧虹说:“龙子骞不喜欢你。”
“我和他认识很久了,他每次进宫都会跟我说话,他竟然不喜欢我吗,可怜我每天都想着他。他果然是喜欢哈耳的。”
苍依看着碗中米粒,“就算事实大抵是这样,还是等我见到他再聊一聊,如果真的不喜欢,就算了。”
萧虹有些发愣,“就……算了?”
“你觉得我是一个会为情所困的人吗?你觉得天下之大,只有他一个男人让我动心吗?”
苍依感慨道:“若堂堂公主为一个男人觅死觅活,怎对得起父皇——每次出了事情,我都想,如果父皇为情所困,会因此哭哭啼啼吗?不会的,所以作为他的女儿,我也不会。”
萧虹被她的话折服了,“你说的对,但我远远达不到你的境界,你知道我的脾气,我现在恨极了龙韵,因为她把我的感情当做路边的野狗,一脚踹死了。”
“你要怎么做?”
“我是唤魔者,她是女巫。”
萧虹露出一个危险,又或者说黑化的笑容。
“我知道她怕一个人,很怕很怕。
在跟那个人联手前,我要当着她的面再问一次,她肯定会拒绝我,我知道的,但我偏偏要记住她的高冷表情,只要我跟那个人说一些事,她就肯定会吓尿裤子,那样子定然有趣极了,呵呵,呵呵呵呵。”
苍依咽了口唾沫。
为情所困的女人,有时可能等不及时间的治愈,就会先一步把她的‘情人’推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