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辰好奇看过去,但见孙嵋似乎说了什么了不起的金句,引得一众秀才举子尽皆击节赞叹,甚至惊动了二楼的官宦子弟。
“孙姑娘好像很擅长与读书人打交道?”钱大通闷声闷气地赞叹一句。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下,便有一巴掌,重重打在他的肩膀上,打的他一个趔趄。
李荣的呵斥声随即传来,“瞎说什么呢,想姑娘了去怡红院,去醉月楼,这里只有孙少爷。”
钱大通偷眼看唐辰,见他并未计较,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望着气氛愈发高涨的大堂,李荣好奇地问道:“他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听了一会儿的唐辰道:“他们在谈何谓修身齐家平天下?”
他确实有点低估孙嵋的文学修养,竟在这么多举子秀才中间,依旧谈笑自如,而且还频出金句,引得众人喝彩声不断,加上他给她默写的那些名家诗词打底,彩句名篇跟不要钱似的频出,一品楼的酒水更是疯狂见底。
他看到那个富态的商掌柜听得神情溢彩飞扬,边嘱咐催促那些识字的店小二速记着孙嵋吟诵的诗词,边交代一个领班似的店小二几句,就转头向楼外跑去。
他想了一下,道:“钱哥,你留下来,看着她,别让她喝多了,露了馅。”
“啊,是。”钱大通抱拳应声。
“你辛苦,今天就先别喝酒了,如果看势头不对,你就带她先去找赵哥,不用等我们。”唐辰又吩咐一句。
“恩,好。”钱大通点头如捣蒜。
刚刚孙嵋将他写的横渠四句,借着酒兴脱口说了出来,引起一众读书人的共鸣,群情激奋下,他现在不怕她的名声不显了,而是担心她名声太盛,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还喝了酒,不留下个人看着,总觉得不放心。
时间紧迫,今天偶遇徐时行,让他有了莫名的危机感,请君入瓮的计划,必须加快进度。
手下无人可用的他,凡事只能亲力亲为,吩咐完钱大通,便示意李荣带路,去找那个叫商大壮的商贡生。
原本以为会去那个戏馆或是什么青楼,完全没想到李荣带着他,追着一个店小二的背影,直奔一品楼的后厨。
“你没带错路吧?”唐辰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
李荣知道他的意思,忙笑着解释道:“没错,卫所里反馈来的消息,商大壮原本就是一品楼的厨子,自小到大就跟着他爹学做菜,如今更是一品楼掌勺,得了贡生头衔后,除了去国子监读书上课,剩下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后厨帮忙。”
“会炒菜的厨子贡生?皇上知道这事吗?”
古人不都是讲究君子远庖厨吗?将一个会炒菜的厨子,封为贡生,荒唐的让他觉得福王他爹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这…卑职就不知道了,估计没人敢跟陛下说吧。”李荣不确定地说道。
好吧,这里面估计涉及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pY交易。
不过这跟他没关系,反而会更好的帮助他推进计划。
转过一个月亮门,刚踏入院子,唐辰便见到一番忙碌景象,各色杂役小厮穿梭其间,顺菜的,洗菜的,切菜的,忙碌程度不比后世后厨差多少。
他们进入时,正看到之前那个领班似的店小二跑过来,大声叫喊:
“快,快,少爷,掌柜的让准备状元宴。少爷,少爷…”
“喊什么?瞎喊什么?大呼小叫的,惊了灶王爷,走了水,你担待起吗?”
说话功夫,一位膀大腰圆,脸大脖子粗,浑身散发油光的胖子,晃悠着大肚子走了出来。
跟他一比,福王都是眉清目秀,帅小伙。
那店小二边赔不是,边急切地道:
“对不起,少爷,小的也是着急。”
“着什么急,岂不知,子曾经曰过:无欲速,无见小利…恩,后面怎么说来着?”
那胖子似要拽个文,只是拽了一半卡壳了,挠了挠大脑袋,一摆手,“唉呀,算了,记不住,什么破玩意比菜谱还难背,你刚刚说什么,什么状元宴?那个卖诗的纸袄少年找到了?”
来人正是商大壮,油光满面的他哪里像个贡生,倒像经常偷吃的厨子更多一点。
店小二知道自家少爷自打当了贡生后,便喜好在他们这些下人面前显摆学问,心里再急他也不敢打断少爷雅兴,只是静等了一下,没等到下文,嘴角不明显地撇了撇,忙道:
“大堂里来了一个外城的秀才,喝了酒就跟疯了似的,好的诗词跟不要钱一般,一首一首的向外冒,写的比那纸袄少年卖的还好。惊的那些相公们连连惊叹。
掌柜的已经去禀报孟公公了,临走时,让准备状元宴。
老爷说,这次肯定够得上状元宴的标准。”
“哦!”商大壮听的眼睛一亮,上前一把抓住店小二的手腕,便向外走,“这么厉害?走,带我去看看。”
“可是…”店小二还想强调一下,掌柜的命令。
但商大壮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向外走,店小二那小体格子哪及得上他拉,一个趔趄险些就摔和狗啃泥。
“嗯咳!”便在此时,刻意加重的咳嗽声在院子门处响起。
抬头见去,只见一个干瘦麻衣小厮,和一个护院打扮的黄脸汉子,好整以暇地堵在唯一可供进出院门口,盯着他们。
突然见两个陌生人,商大壮和店小二齐齐一愣。
“你们哪来的?怎么跑后厨了?快走,快走。”
商大壮呵斥一声,反手打了店小二肩头一巴掌,“你怎么看的店,怎么会让外人闯到后厨来。”
店小二痛的呲牙咧嘴,他也恼火,刚离开一会儿,前面那些人就没看好门,让外人来到后厨,掌柜回来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忍着痛,呵斥道:“你们哪来的,这里是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唐辰没理他,而是盯着那胖的像小山似的商大壮道:“商贡生,你是在这儿谈,还是找个地儿谈?”
商大壮突然被人叫贡生,骨头都轻了三两,只是看到那干瘦小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下不由一突。
再细看去,额头顿时折出三道抬头纹,那个黄脸汉子还好说,一看就是练家子,手上沾没沾过血,他看不出来,但功夫弱不了。
关键是那个干瘦的小厮,明明个头不高,年龄也不多大,可站在那里比宫里的孟公公气场还强,而且完全没有身为下人的那种谦卑自惭,倒像是谁家出来的大少爷。
商大壮最近去国子监读书,也算见识了大郑的权贵子弟是什么德行,跟那些纨绔子弟相比,眼前的小厮倒真的更像世家公子。
不清楚来人目的,商大壮倒也有些商掌柜的圆滑,如同弥勒佛般,嘿嘿一笑,道:
“小友也是,都说了明天我去国子监了再谈,他非得派你来找我,真是的,老是这么着急。”
唐辰笑了笑,知道他这是在拿话打掩护,免得听风就是雨的下人们出去多嘴多舌。
仅凭这一句话,他便判断出,这是一个聪明人。
跟聪明人打交道,不省心但省事。
他也就没有揭穿他,而是顺着他的话道:“时间紧任务重,我家主人请商贡生多担待一些。”
“哈哈,你看,走,走,到我屋里谈,屋里谈。”
商大壮大手一挥,挥散那些看热闹的杂役小工,“去,去都忙去,没听到要准备状元宴吗?都去准备食材去。”
转而笑脸迎着唐辰二人,向旁边的一处厢房中走去。
走进厢房里,都没请两人坐下,商大壮立刻变了脸,“两位是那路的朋友,不知我们商家在那方面挡了朋友的财路?”
唐辰笑着让李荣出去,守好门户,他则转身不请自便地坐在主位上,佯装好奇地问道:
“不知我们徐家算那一路?”
“徐家?那个徐家?”商大壮胖脸上的油光似乎更多了,眼神游移不定。
“就是你想的那个。”唐辰故弄玄虚道。
身为一名成熟的二手房产中介,拉大旗作虎皮,吓唬客户,他是专业的。
“你,我,那个,阁,阁老有,有什么吩咐?”
刚才还气势十足的商大壮,听到这话瞬间,立时变颜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