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内堂里。
曹操仰卧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
“我父亲怎么样了?”
“你们这群庸医!”
“我父若有半分闪失,我绝饶不了你们!”
二公子曹彰见父亲昏迷不醒,对着给曹操看病的几个太医就是一顿火力输出。
“哥,父亲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父亲的头疾多年不犯了,怎么今天……”
三公子曹植早就慌乱失神了,跪在曹丕的身旁,一脸的焦虑。
而从小体弱多病的四公子曹熊?
听到父亲犯了头疾昏迷不醒,大惊之下直接也昏了过去,压根就没来。
只有长子曹丕,跪伏在曹操的卧榻前,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的哭。
哭声悲哀,连在旁的太医和服侍的奴婢们,都不禁为之动容!
曹操本来有长子曹昂,可惜宛城一战,曹操一炮害三贤,引为平生至恨。
所以为了让曹操忘记那段伤心的往事,曹府里绝少提到曹昂。
而是将原本排行第二的曹丕称为长公子。
曹氏兄弟,都管曹丕叫大哥。
“长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忧。”
两鬓斑白的老太医,诊过脉后安慰说道:
“丞相脉象平稳,当无大碍,想必是日夜操劳,神思疲倦之下猝逢突变,急火攻心所致。”
“臣等已经开下药方,也服过药了,只需安心静养,自然痊愈。”
曹丕眼含痛泪,双膝跪地伏在床前,抓住父亲的手:
“父亲生儿不肖,不能为父亲分忧。”
“孩儿只恨不能以身相代,替父亲承受这番病痛!”
太医叹了口气:
“长公子大孝之心,感动天地,必能让丞相化险为夷。”
“只是丞相此时需要静养……”
太医看看身后的曹彰和曹植,不敢再往下多言了。
曹丕长身站起,向着几位太医深施一礼:
“多谢诸公废寝忘食的为家父诊治病症!”
曹丕的礼敬谦逊之意,让几个太医都大为吃惊!
要知道曹丞相把持朝纲,连大汉天子都不放在眼里。
而身为丞相府的长公子,竟然对他们几个太医鞠躬行礼?
为首的一名太医受宠若惊,赶忙上前扶住曹丕,低声说道:
“丞相的病,已无大碍。”
“我等也先行告退了。”
“还请长公子和诸位公子善保身体,不要过于劳累才是。”
几个太医拜别曹丕,相继离去。
曹丕擦干眼泪,回身说道:
“二弟、三弟,父亲病重,身边不可无人。”
“可是听说四弟也病倒了,我心里十分放心不下……”
“我看这里由我照拂,可以无碍,你们替我去四弟的府上走一趟吧,看看四弟的病,可要不要紧。”
曹彰和曹植虽然挂念父亲的病情,但听到太医说已经没有大碍,也就放心了。
因此听到曹丕之言,也就各自站起来跟兄长告辞,出府去看望四弟曹熊去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曹丕一人,跪在父亲面前,等待着曹操醒来。
“公子……”
“公子?”
正在此时,忽然曹丕随身的小厮走了进来,附在曹丕耳畔低声说道:
“公子,老臣贾诩特来看望丞相,现在门外等候。”
曹丕一愣,低声纳闷道:“众臣来看望父亲的时候,他不来。”
“怎么现在众人都退去了,他又来了呢……”
转头去看父亲,只见曹操依旧仰面躺卧,鼻息深深,沉睡未醒。
曹丕轻轻长身站起,蹑手蹑脚的开了房门。
“丞相病情怎么样了?”
“可醒转过了么?”
老臣贾诩站在门口,见曹丕出来,赶忙上前低声问道。
“还没有……”
曹丕皱眉叹了口气:
“太医说父亲是本就有旧疾,猝遭变故之后急火攻心所致……”
贾诩眉毛一挑,忽然大声叱道:
“胡说!”
“如此庸医,公子可以斩之了!”
曹丕吓了一跳!
贾诩为人低调,在朝堂上也是寡言寡语,平时更是特立独行,不与人交往。
怎么这会突然说话这么爽直了?
“先生您也懂医术么?”
“几位太医尽是当代杏林妙手,医道高明,先生怎么说他们都是庸医?”
贾诩似乎怒气未消,大声说道:
“丞相何许人也?”
“自起兵以来,兖州败于吕布,白马困于袁绍,所受挫折,何止千百!”
“但如今吕布何在?袁绍又在哪里?”
“还不是尽被丞相诛灭,已成冢中枯骨!”
曹丕唯恐惊动了卧榻上沉睡的父亲,赶忙连连做着噤声的手势。
但贾诩似乎并未看到,还在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宛城一败,虽然折了十万兵马,但筋骨未伤,又何足惜?”
“大丈夫当有吞吐宇宙之鸿志,浩荡天下之气度!”
“昔日高祖刘邦屡次败于项羽,但九里山一战成功,乃有大汉四百年天下!”
“丞相威德胸怀更在高祖之上,岂会因为一场小的失利而沉病不起?”
“更何况刘备也非凡夫,当日丞相煮酒论英雄,数尽天下豪杰,也只看得上刘备一人而已。”
“偶尔败在此人手中一次,根本不足介怀!”
“又怎么会因此而急火攻心?”
贾诩回头看着曹丕:
“太医竟然以此作为丞相的病因,你是不是庸医,是什么?”
曹丕又急又慌,轻轻顿足道:
“文和,噤声!噤声啊!”
“我父亲还在昏迷之中,需要静养!”
贾诩恍然大悟,连连躬身赔罪,压低了声音道:
“恕老臣昏聩,忘了这是在主公门槛之外了……”
“搅扰主公,真是死罪!”
“请丕公子责罚。”
曹丕挥了挥手,轻声嘱咐道:
“按照太医所说,我父亲还要静养两天,才能康复。”
“你先退下吧,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要前来打扰。”
贾诩唯唯诺诺,躬身向曹丕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就在贾诩和曹丕告别的时候。
卧榻上的曹操,微微睁开了双眼,望着窗户上贾诩老迈微弓的身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眼神之中,竟带着几许感激?
“丞相醒了!”
“父亲醒了!”
曹府之中,欢腾一片!
……
军师府里。
以荀攸、贾诩为首的五大军师,正在商议攻伐荆州的方略。
程昱手握茶碗,摇头叹息道:
“此次宛城之战,输的离奇,败的怪异!”
“明明我军斥候,已经探明了荆州蔡熏的兵马已经撤走,为何又会突然神兵天降,杀了我们个措手不及?”
“若说只有赵云的八百骑兵,我死也不信!”
“刘备一生行事谨慎,不敢犯险,他怎么就敢拿自己的那八百白毦兵家底,跟我们的十万精锐硬刚?”
陈群点了点头,也觉得不可思议:
“设埋伏于宛城之内,陈兵截道于小寒山……”
“刘备的兵马,就差布兵到咱们许昌的边界了!”
“他怎么就这么自信?”
“要知道丞相已经聚集五六十万兵马,蓄势待发,直插荆襄!”
钟繇拍案道:
“圣人常说顺势而为,但此人偏偏逆势而行,非但行计阴毒,而且剑走偏锋,让人料想不到!”
荀攸站起身子,围着桌案来回漫步缓行,喃喃道:
“樊城的丢失,宛城的惨败……”
“似乎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此人智略,深不可测啊!”
贾诩垂眉低头,忽然说道:
“此人绝不是刘备!”
不是刘备?
一股疑云,瞬间弥漫在大堂上,令人窒息。
“能破了郭嘉的八门金锁阵,可见此人精通兵法,深晓阴阳。”
“能步步算死,玩弄夏侯惇十万兵马于股掌之中,可见此人不但善于谋算,而且对荆州和许昌的地形,都十分的熟悉!”
钟繇右手转动着左手食指上的碧玉扳指,分析着这个替刘备出谋划策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陈群忽然站了起来,面色一变:
“荆州多才俊,但出乎其类,拔乎其翠者,当属卧龙凤雏了!”
“莫非刘备已经把卧龙凤雏招致麾下,拜为军师了?”
程昱起身摆手:
“绝无可能!”
“卧龙凤雏,乃是荆州士族人物!”
“尤其凤雏庞统,乃是荆州庞氏的门人。”
“荆州士族和刘备不睦,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庞统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给刘备充当军师?”
“而至于卧龙嘛……”
“卧龙诸葛虽然并非荆州的名门望族,可是听说所娶妻子黄氏,乃是荆州名士黄承彦的掌上明珠。”
“而如今执掌荆州军政实权的蔡瑁,可是黄月英的亲舅舅啊!”
荀攸忽然停住了脚步!
“诸葛助刘备,倒是有可能!”
“难道你们忘了徐州血屠了么!”
众谋士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