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啊?咋是个这?”
苏唳雪落了笔,南宫绒凑上前去,嘟囔道,有点儿不满意。
“郡主想让我写什么?”苏唳雪笑了一下,温和地望着她。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嚷嚷。
墨色的人深深望着眼睛里有小星星的女孩子,微微点头:“是,万事如意。”
上一次过新年,也是跟一个小姑娘。
可那小姑娘今年一溜烟跑大南边收账去了,跟她隔着整个大熠。
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给糊弄过去了,眼看到饭点儿了,伙头军是金吾卫出身,心有旧主,把大营内外搜刮个遍,张罗了一桌好菜。
吃吃喝喝时气氛最融洽,入了席,觥筹交错一番,人也都渐渐松弛下来。
然而,霍韧突然筷头一转,一盘辣子鸡怼到苏唳雪面前:“爹,我母亲说,您最喜吃辣,堪称无辣不欢。这益州朝天椒天下闻名,您怎么一筷子都没动?”
黑衣黑甲的人愣了愣。
她不喜辣,也把霍云这喜好给忘了。
可眼下,戏都做到这地步了,现在退缩太可惜。
于是,她硬着头皮将那菜往嘴里添,视死如归如同开战。还没吃两口,人就辣出了眼泪,咳嗽也给激出来,一时狼狈得不行。
少年默默看着,腾地起身抄起角落里的弩箭,瞄准咳个不停的人。
“你干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
黑瘦黑瘦的男孩子眼底一片悲凉,心中产生一种绝望的念头:“母亲说,爹爹是个平凡的人,一介武夫,不会诗词歌赋,也不会琴棋书画。他喜欢吃辣,不喜酸甜。他话不多,但心眼儿特好,很能吃苦,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他扛。他没有多英俊、多能干、多聪明,可他是我父亲!”
李眠关扶着那咳得直不起腰的人,挡在前头,戒备着那箭,进退都不是:“别动手,她身上还有伤。”
服药忌辛辣油腻,忌动气吵架,更忌纵情伤心。
可她呢?哪坑大往哪儿踩。
“是他先骗我的!”
霍韧吼道。
“韧儿,你不该来成都府。”苏唳雪缓了缓,勉强抬起头,吃力地道,“我把三十亩良田、十万银钱都给了你们娘俩,你们就在徐州老家安稳度日,不好吗?”
“好啊,当然好……可我母亲已经死了!”
少年恨声,目眦欲裂。
“什么?”
霍云死时才三十多岁,他发妻如今年纪也不可能太大,怎会如此?
“江南水寇残害百姓,掳掠妇女。三个月前在街上,她为了救一个小女孩,竟被那帮畜生活活打死了。”
霍韧道,
“我设想过无数次,如果爹爹那天在,娘一定会没事的。可他呢?这么多年,我们需要的时候,他永远不在。小时候,我被邻居家孩子欺负,哭着回家质问她,为何别的孩儿都有父亲庇护,我却没有?娘亲就会偷偷地抹眼泪,吓得我不敢再问。”
行军打仗,满手血腥,这就是报应。
当兵的罪孽深重,注定要连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