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叫什么名字?”南宫绒将药膏搁回去,问祁夫人。
“回殿下,小的贱名叶缀雨。”
“哇!好美的名字。”小郡主眨眨眼,赞叹。
祁夫人垂眸,眼睛里划过一抹哀伤:“美吗?这名字,自从嫁了人,就再也没人记得了。”
南宫绒转过头,望向那挺拔而沉默的人,沐着金色的日影娇娇俏俏地笑:“我记得,将军也会记得。我们女孩子,名字这么美,以后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让大熠后人都记得我们的名字——就像她,苏唳雪,多好听。”
一股激昂悲怆之意忽然叶缀雨涌上心头,令她不禁动容:“殿下,将军,今日天晚,如若不嫌弃,二位贵人就在小铺暂住一晚,如何?”
“那当然好呀,我还想跟您学学木匠活呢!”南宫绒兴致勃勃地应道,转而又忧愁起来,“可您这儿……有地方吗?”
叶缀雨浅浅一笑:“当然,殿下请移步。”
走廊深处,有些局促狭小的木匠铺里竟真有一间空房,像是多年没人居住。不过,陈设简雅,也很干净,甚至还燃着香,住起来还是很舒心的。
“这里的东西都是小的亲自置办,隔几日我便会来亲自打扫一下。”叶缀雨道。
南宫绒蹲到徐徐燃着的熏香炉旁,笑嘻嘻地问:“叶老板,您留着这间屋子,是在等什么人吗?”
“是,小的一直在等一个人。”叶缀雨手上一顿,看了一眼苏唳雪,“那个人,救了我和枢儿两条命。因为她,从此,一个夜半生的女孩子成了村子里吉祥如意的象征,人见人爱。若没有她,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女儿可能会被丢进山林,生辰跟忌日同归,而我也会遭夫家厌恶,成为一个弃妇。”
“叶老板,都是过去的事了。”一直沉默的人出声道,神情淡淡的。
南宫绒不明就里,腾地站起来,刚要细问一二,肚子却比嗓子先咕咕叫。
小娃娃尴尬地立在一旁,窘迫得耳朵根都红了。
叶缀雨哑然失笑:“哎呀呀,怪我,怪我,小的这就给二位贵客做饭去!”
当了妈妈的人厨艺出奇好,瓷碗里盛上手擀面条,浇上酸汤,没过面,再撒上煸香了的碎葱花,打上一颗溏心荷包蛋,最后再淋上一圈陈醋……大晚上的,这香味儿差点把南宫绒给送走。
吃得饱饱的以后,小丫头犯起困,在饭桌上一下一下地小鸡啄米似的磕起头来,可苏唳雪吃得有些慢,直到月上梢头都还没吃完,便想叫她先去休息。可小丫头一点儿也不肯,执拗地坐着等啊等啊等啊,直至伏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趴在硬邦邦的桌案上既睡不安稳,还容易摔下来,苏唳雪叹了口气,搁下碗筷,小心翼翼地将南宫绒捞起来,抱去一旁屋子里,轻轻搁到床上,还细心地搭上一条薄毯。
南宫家的女孩子个个都是锦绣皮囊,少女纤润的身体又轻又软,在她臂弯里被衬得小小的,放下去时,细细的对折的腰肢缓缓舒展开来,就好像一朵羞蕊含苞的花儿在她面前徐徐绽放。
“将军,她喜欢你。”待苏唳雪返回桌旁,叶缀雨为她斟了杯酒,幽幽地道。
郡主痴缠她的样子,跟陛下当年何其相似。
不知过了多久,温酒的木炭已换了三炉。铺子外,瞌睡的打更人梆子敲得乱七八糟,黑衣黑甲的人却还拽着叶缀雨,不让走。
将军远道而来,理当接风,可这么晚了也实在有些过分。
这么多年,叶缀雨还是头一回见女子在她面前买醉,忍不住心里悄悄犯嘀咕,不知这家伙是为了南宫家那大姑娘,还是屋子里这小姑娘。
无论哪一个,都是这杀胚占便宜,怎么还难过上了呢?
“将军,心安处,是吾乡。您若移情郡主,就该一心一意对她。”
苏唳雪摇摇头,笑了一下,拈起酒杯一饮而尽:“叶老板,您想哪儿去了?她还是个孩子,我就是想把她照顾好,培养好。”
年长者对年轻人是有责任的。
叶缀雨愕然:“您若还牵挂着陛下,那为何要勉强自己离开她——不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