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张希安便如往常一般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缓缓地坐起身来,然后环顾四周。只见昨晚当值所用的被褥已经被掀开,凌乱地摊放在床铺上,但周围却不见其他人影。李希安未作他想,他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床铺后,稍作洗漱和收拾,便准备前往班房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来到班房,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而又有条不紊。他像昨天一样,先是在签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接着用朱砂笔在押纸上按下手印,随后领取了惯用的铁尺和锁链等工具。完成这些必要的流程之后,李希安与一同当班的狗倪以及大黄碰头,三人一道踏上了巡街之路。
没走多远,他们就来到了街道旁的一家烧饼铺前。还未进店门,狗倪那大嗓门儿就响了起来:“老板,给我们来六个烧饼,三碗稀粥!还有啊,前几天你们这的榨菜给得太少啦,今天可不能再这样咯,如果量不够,小心我们可不饶你!”话音未落,他已大步流星地走进店内,挑了一张桌子一屁股坐下。
老板听到声音,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嘴里不停地赔着不是:“哎呀呀,倪大爷,瞧您说的,小的哪敢呐!您几位尽管放心,今天保证让您们吃得满意、吃得开心!这不,今早刚打回来新鲜的鲫鱼,现熬的鱼汤,味道鲜美着呢,我这就先给三位各盛上一碗尝尝鲜!”说着,老板转身朝着厨房吆喝了几声,很快,热气腾腾的鲫鱼汤就端了上来。
此时的张希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而,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面带微笑,默默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上桌。
鱼汤先上桌,乳白的鱼汤上有些许香油,缀上一些葱花,看着就很有食欲,三人也不客气,大口喝着,没多久,烧饼跟稀饭也上桌了。三人照吃不误,很快就吃了个精光。张希安起身照例问价,如昨日一般,老板坚决不肯收钱。临走了,打包了几张烧饼,分了三份,提给张希安“张爷您受累帮忙给他二位带去。”满脸堆笑,一直把人送出店门口才转身。
“张家兄弟啊!且听我给你细细道来,这东街可真是热闹非凡呐!大大小小的店面加起来总共有九十六家之多呢!那些店面看上去都颇为气派,装潢精美。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那数量多达一百二十二家的窝棚铺子啦。这些窝棚铺子虽然略显简陋,但也是各具特色。说到这收平安银嘛,店面每次需要缴纳二钱五分银子,这样算下来呀,一个月就得交整整五钱银子呢!至于那些窝棚铺子,因为大多都是些食肆,所以收费稍微低一些,每次只需一钱银子就行,一个月总共也就是二钱银子。当然了,有些大门面,比如知味楼,飘香楼这几个大饭庄多收些,一次一两银子,一个月二两。咱东街没瓦舍(妓院)西街那边瓦舍多,一次得收五两。反正这收平安银里的门道不少,你多巡几回就晓得了。咱们平日里一日要吃两餐,通常都会选择在这些窝棚铺子里解决。不过呢,咱也不能老是盯着那么几家店猛吃不是?得换着花样尝尝不同店家的手艺才行。大概每隔两个月左右吧,就轮流到各个窝棚铺子去吃上一两次,这样大家都体面。”
像往常一样,巡街的时间又到了。这一天与昨天并无太大区别,依旧是沿着熟悉的街道缓缓前行,一边走着,一边收取着费用。张希安跟随着大黄狗倪,看着他们俩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
那些街边的小摊小贩们似乎对他俩早已习以为常,只要看到他们过来,便会自觉地从兜里掏出三文钱,恭恭敬敬地递上去。而大黄狗倪和他的同伴则很自然地接过这些小钱,随意地点点头,然后再叮嘱上两句注意事项之类的话语,便转身离开了。
张希安一路观察下来,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好奇。他发现,对于这些小摊小贩,大黄狗倪竟然真的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三文钱而已。而且,如果有些小贩试图用自己所售卖的新鲜鱼儿、水灵灵的蔬菜或者其他一些小物件来送与二人,这两个人往往都会大手一挥,表示拒绝收下。这种看似随意却又有着某种规律的行为方式,让张希安心生疑惑,不知道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缘由。
到了晌午,三人又去了一家小面馆,熟悉的吆喝,熟悉的操作。张希安感觉自己有点免疫了。“二位大哥,小弟有一问,还请你们说解一二”张希安趁着午饭上桌的功夫,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些小摊小贩奉上的东西,我等当真不要?”大黄狗倪二人听了,相顾一笑,大黄解释说:“兄弟,你莫小看了这些小摊小贩,一来他们所卖无非瓜果蔬菜,鲜鱼之类,同行多,难免有口角,今日我拿他一尾鱼,明日他与旁人口角,帮是不帮?他在理还好说,若是不在理,旁人看来我等岂不是当真不要脸面了?二来,他们利润本就微薄,拿了三文,再拿他物件,也丢了体面不是。”
“兄弟啊,你昨日大概分得四十文对吧?如此算来,一个月就能有大约一两二钱银子呢!那整整一年下来呀,可不就约莫是十四两五钱银子嘛!而且哦,这仅仅只是我们这种小摊小贩所拿到的平安银而已哟。像那些店面的平安银,往年来讲,分到手差不多能有三十两左右哩!另外呢,咱们每个月还有四钱的例银,这么一算,一年下来差不多也有五两银子啦!所以说呀,咱们一年总共能够入手五十两银子左右呢。兄弟,那你晓得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大概是多少不?”狗倪突然话锋一转,反问道。张希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随即恭敬地说道:“还恳请倪大哥您给小弟我指点一二。”
狗倪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如果是那种五口人的家庭,只是单纯想要解决温饱问题的话,那一年大概也就只需花费四两银子上下罢了。但要是每个月还想偶尔吃上那么一两次肉食,到了过年的时候再购置一些新衣服啥的,那这样一年下来最多也就是六两银子咯。然而,如果家里头还要供着一个读书人的话,那花销可就大多喽!光是聘请老师授课的费用,再加上平日里买笔墨纸砚以及增添四书五经这些书籍的开销,一年起码就得要花掉十两银子呐!”
“知足,有店面的自然不在乎这三瓜俩枣,小摊小贩不行,逼急了,轻的告到衙门,厉害的会闹出人命,不值当。现在兄弟你懂了吧,我们只要做好份内的事,一年就有五十两,说不上大富大贵,衣食无忧是真的,再贪图那些小贩的三瓜俩枣,到最后搞不好,面子里子全丢了,不值当。”
张希安听了,这才明白“不是不想拿,而且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