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蜿蜒的乡间小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稻谷的混合气息。远处的田野里,金黄的稻谷已经收割完毕,只剩下稻茬在风中伫立。
今天是交田税的日子,村民们早早地从四面八方赶来,带着自家辛勤劳作的成果,前往县城的粮仓。粮仓外,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一辆辆独轮车、一担担麻袋,装满了稻谷。村民们脸上带着疲惫,但眼中却透着一丝期待——这是他们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交完田税,就意味着又熬过了一年,剩下的粮食就是自己的了。
粮仓前,几个身穿官服的纳粮官正高坐于案前,神情严肃,后边坐着的是王飞县太爷。他们身边,几个衙役手持木棍,不时吆喝着维持秩序。
粮仓的入口处,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斛,斛的边缘被磨得光滑发亮,这是用来量粮的工具。
老张是村里有名的种粮好手,他用推车装着几麻袋稻谷,排在队伍的前面。麻袋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颗粒饱满的稻谷。他小心翼翼地将麻袋放在地上,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解开麻袋口,准备交粮。纳粮官坐在案前,目光扫过老张的麻袋,冷冷地说道:“打开,让我看看。”老张连忙解开麻袋,将稻谷倾倒出一小部分。纳粮官伸手抓起一把稻谷,放在眼前仔细查看。
他用手捻了捻稻谷,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继续。“收样米。”纳粮官旁边的一个小吏大声说道。老张连忙从麻袋中抓出一大把稻谷,递给小吏。“不够”小吏拿着布袋漠然说着。老张没法,又捧了三大捧放进去。小吏这才接过样米,放入一个木盒中,然后在账本上记录下来。这是为了确保交粮的质量,每户农民都要留下样米,以备查验,但这着实多了一些。
接下来,便是量粮的环节。老张将几麻袋中的稻谷全部倒入木斛中,稻谷发出“哗哗”的声响,渐渐填满了木斛。老张小心翼翼地用手将稻谷抹平,生怕溢出一粒。然而,纳粮官却不满意,他站起身,走到木斛前,用手轻轻拍了拍稻谷,说道:“不行,还得再填些。”老张心中一紧,他知道这是纳粮官的惯例。但他不敢反抗,只能又从麻袋中抓出一些稻谷,小心翼翼地倒入木斛中。稻谷堆得越来越高,已经超过了木斛的边缘,形成了一个小尖堆。“淋尖。”纳粮官冷冷地说道。
老张心中一沉,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淋尖,就是将木斛中的稻谷堆得尖尖的,这样看起来数量更多。老张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从麻袋中抓出一些稻谷,小心翼翼地放在尖堆上。稻谷越来越多,尖堆也越来越高,仿佛随时都会倒塌。“踢斛。”纳粮官又说道。这次,老张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踢斛”,是纳粮官用脚轻轻踢一下木斛,让稻谷的尖堆塌下来,这样木斛中的稻谷就会更加紧实,看起来数量更多。然而,这无疑是增加了农民的负担,因为这意味着他们需要交出更多的粮食。相对的,今年剩余的口粮就更少了。
纳粮官走到木斛前,抬起脚,用力踢了一下木斛。木斛猛地晃动,稻谷的尖堆瞬间塌了下来,洒出了大量稻谷。老张心疼地看着洒出的稻谷,那是他辛勤劳作的成果啊!但是他不敢说话,也不敢有任何动作。不然少不了一顿打骂。只能默默地看着小吏将洒出的稻谷装进麻袋中。纳粮官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了,可以了。”老张松了一口气,他再次将麻袋中的稻谷全部倒入木斛中,然后用手将稻谷堆得高高的。纳粮官拿起一把木尺,仔细地量了量木斛中的稻谷,然后在账本上记录下来。“合格。”纳粮官说道。老张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接过纳粮官递过来的收据,小心翼翼地收好。这是他完成交粮任务的凭证,也是他辛勤劳作的回报。
张希安就站在那边上,全程目不转睛地目睹了这收税的全过程。他双手抱臂,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说实话,在这整个收税的过程中,每一次额外多交的米粮数量单独来看,倒也不算多。可能就那么一小斗,或者半袋米而已。然而,这几次额外加征的税赋累积起来,那可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对于那些家底稍微殷实点的人家来说,也许咬咬牙也就交了,不会觉得有多心疼。
但是今年的年景实在是差了些。老天爷像是开玩笑似的,整个播种和生长季节里,风调雨顺,但就是在临近收获的时候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把不少庄稼都给毁了。田地里的收成比往年少了不少。
老张在村里也算是日子过得还不错的人家了。他平日里勤劳本分,对待自家的那几亩田地就跟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照料。在春耕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下田,把土地翻得又松又软;在夏日炎炎时,他顶着大太阳,一趟又一趟地给庄稼浇水施肥;到了秋收时节,他更是日夜操劳,就盼着能多收点粮食。即便如此,他也仅仅是大抵能够交齐这沉重的田税。
交完田税之后,看着那所剩不多的粮食,老张心里一阵发慌。这些粮食,一家人勉强可以果腹。可以预见以后每天的饭桌上,再也别想看不到白花花的米饭了,取而代之的是掺杂着野菜和粗粮的稀粥。孩子们饿得哇哇大哭,老张和他的妻子只能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却只能强忍着饥饿。
而村子里有不少人可就没老张这么幸运了。他们要么是家里劳动力不足,要么是田地的位置不好,收成比老张还要差很多。这些人根本就交不齐田税。收税的官吏们可不管这些。直接一通打骂。张希安看着这一幕幕场景,心中满是悲愤,他不禁握紧了拳头,暗暗想着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
王飞也不算过分。他直接宣布若是交不齐田税,可以增加劳役时间来抵田税。因为很多富户家境殷实,出于各种各样的情况,没人去服劳役,就会直接交钱给衙门,免去部分劳役。但是这部分劳役终归要有人去做。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田税交不齐的农户。
这个决定看着似乎挺人性化的,其实也有不小的弊端。毕竟富户不是傻子,他们交钱所免的劳役大都是最苦最累的比如挑河挖沟,比如修桥铺路。。。。。这类又累又容易出事的。所以每年死于劳役的农户不在少数。
交完粮后,老张并没有急着离开,他坐在粮仓外的石阶上,和其他交完粮的村民一起聊天。他们互相抱怨着纳粮官的刁难,但又无可奈何。
“老张,剩下多少粮食?够买种子吗?”“嗐,一开始还想着多买柄锄头跟镰刀的,现在也就勉强够买种子了。”“哈哈,你还算好的,我今年买了种子,全家估摸着都得饿肚子。今年收成太差了些,也不知明年会不会好些。”“唉,终归要活下去吧。”
尽管交粮的过程充满了刁难,但他们都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祖祖辈辈也是如此。只是。。。。。向来如此,便就是对的吗?没人能够回答。
太阳渐渐西斜,粮仓外的人群也渐渐散去。老张扛起空麻袋,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他用剩下的粮食换些种子,为明年的收成做准备。虽然生活依然艰辛,但只要能按时交上田税,服好劳役。家里的日子能安稳过下去,这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收取田税大概用了四天的时间,在王飞看来大抵还是顺利的。但对于百姓而言却不一定了。
待到所有田税入库完成,落了锁,贴了封条,这就算成了一大半。只等过些时日上头来人确认后带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