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的边际处开始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仿佛是大自然在沉睡中轻轻睁开了眼睛。小镇还被一层薄薄的淡青色雾霭所笼罩着,宛如一个害羞的姑娘,用轻纱遮掩住自己的面容。
在这静谧的时刻,老槐树下的麻雀们却最先活跃起来。它们欢快地跳跃着,啄食着地上的谷粒,发出清脆的叽喳声。这声音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沉睡的小镇,唤醒了沉睡的瓦檐。
薄雾如同一层轻柔的纱幔,缓缓地漫过青石板路。它将石板间的岁月纹路映照成了淡淡的金色,仿佛是时间留下的印记在这一瞬间被点亮。偶尔,会有早起的行人匆匆走过,他们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响,惊起了河面的涟漪。这些涟漪与远处传来的摇橹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美妙的晨曲。
当第一缕阳光终于刺破云层,金色的光芒如同一支神奇的画笔,为小镇的黛瓦披上了一层金边。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青石板路上,将整个小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与此同时,炊烟也开始从青砖黛瓦间袅袅升起。这些炊烟像是小镇的呼吸,轻柔而缓慢地升腾着。它们在屋顶上方盘旋,然后渐渐散去,融入到清晨的空气中。
随着炊烟的升起,各个窝棚铺子也陆陆续续地开张了。店主们打开门窗,摆出货物,开始迎接新的一天。街头巷尾传来了人们的交谈声和笑声,小镇渐渐热闹起来,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在晨曦的微光中,街角那间杂货铺的木门缓缓地被推开,发出一阵“吱呀”的声音。门后,老板娘正站在那里,她的竹篮里装满了热气腾腾的豆浆和刚出笼的包子,那蒸笼里冒出的白雾,混合着油条的香气,像一条白色的绸带一样,悠悠地飘向十字路口。
菜贩老张也早早地来到了市场,他熟练地将沾着露水的萝卜摆放在竹匾上。那些水灵灵的菜叶上,仿佛凝结着珍珠般的水珠,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这诱人的景象,引得那些出门买菜的大姑娘们纷纷驻足,询问起价格来。
然而,最热闹的地方还要数河埠头。一艘乌篷船推开薄雾,缓缓地靠岸。船工的吆喝声,与岸边馄饨摊的呼唤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那热气腾腾的馄饨,裹着浓郁的姜葱味,在空气中弥漫、缠绵,让人闻了就不禁垂涎欲滴。
与此同时,衙门里也开始热闹起来。人们陆陆续续地到来,有的匆匆忙忙,有的则不紧不慢。
“呀,张捕头,您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啊?”早到的捕快衙役们一见到张希安已经稳稳地坐在捕快班房里,都急忙上前打招呼。
张希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显得有些冷漠。早到的捕快衙役们见状,都有些讪讪地站到了一边,不再多言。
没过多久,人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
张希安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身体有些沉重,仿佛一夜未眠让他的精力消耗殆尽。他揉了揉眼睛,试图驱散那股深深的倦意。
“前两日,弟兄们跟王开、范融副捕头都辛苦了。”张希安的声音略微低沉,透露出一丝疲惫,但他的目光却坚定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直至昨晚,所有的统计工作都已经完成。在此,我代表清源县的百姓,向各位表示衷心的感谢。”
他的话语诚恳而真挚,让人不禁为之动容。然而,就在这时,张希安突然提高了音量,对着范融副捕头大喝一声:“范融副捕头!”
这突如其来的一喝,犹如平地惊雷,把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范融副捕头更是惊愕不已,他连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张希安面前,躬身行礼,惶恐地应道:“小的在。”
“你可不是小的。你才是大人。”张希安冷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不屑和愤怒。他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范融副捕头,仿佛要将他看穿。
说罢,张希安猛地将手中的统计册子扔到了范融副捕头面前。册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书页散落开来,其中的数字和名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六户人家,三十四口人!”张希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一丝颤抖,“若是熬不过这个冬天,那就是三十四条人命啊!你范融副捕头此举,难道不是在草芥人命吗?”
他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怎么?这清源县的百姓,只要得罪了你范融副捕头,就活该冻死、饿死吗?!”
范融副捕头被张希安的质问吓得浑身哆嗦,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他的双腿像筛糠一样颤抖着,几乎无法站立。
终于,范融副捕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的身体前倾,双手伏地,头也深深地埋了下去。
“张捕头恕罪,张捕头恕罪啊!”范融的声音带着哭腔,“小的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错事。求大人恕罪,求大人恕罪啊!”
“哼!”张希安冷哼一声。
捕快班房的动静不小。连王飞都被惊动了。
“怎么个事?发这么大火?”王飞一脸狐疑地走进捕快班房,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的状况,就被满地散落的册子和跪在地上的范融吸引了注意力。
“发这么大火?”王飞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满和疑惑。
众人见王飞走了进来,纷纷躬身行礼,齐声喊道:“县令大人好。见过县令大人。”
然而,王飞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繁文缛节,他随意地抬了抬手,算是回应了众人的行礼,然后径直走向站在一旁的张希安,开口问道:“怎么了?搞这么大阵仗?”
张希安见王飞发问,赶忙上前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王飞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当他听完张希安的叙述后,目光如炬地落在了跪在地上的范融身上。
“革了。”王飞面无表情地丢下这两个字,然后转身轻飘飘地离开了捕快班房,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只有王飞自己心里清楚,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这些册子可是他准备上报的政绩,关系到他的前途和未来。而范融竟然胆敢毁掉他的前途,王飞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呢?
“来人,帮范融把东西收拾好,让他走!”张希安见王飞已经走远,便转头对身后的衙役吩咐道。
“王开副捕头!”张希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王开副捕头一个激灵,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在……在……在呢,张捕头,您有什么吩咐?”王开副捕头低着头,不敢直视张希安的眼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张希安面沉似水,紧紧地盯着王开副捕头,缓声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名册里塞了两户与你沾亲带故的人家?”
王开副捕头的身体猛地一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是有这么回事,张捕头,小的……小的知错了……”
张希安冷哼一声,继续追问:“我可曾说错?”
王开副捕头连忙摆手,惶恐地说道:“没……没……大人您说得对,小的确实在名册里塞了两户亲戚,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张希安看着王开副捕头那副惊恐万状的样子,心中的火气稍稍平息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不怪你,人情世故在所难免。不过,你能将真正困苦的百姓如实上报,这一点还是值得肯定的。此事就此作罢,下不为例!”
王开副捕头如蒙大赦,他急忙跪地磕头,感激涕零地说道:“是……是……多谢张捕头宽宏大量,多谢张捕头不怪罪小的,小的以后一定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张希安点点头。“诸位,我知道世道艰难,各位弟兄都有自己的为难之处。我可以理解,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家没几个落魄亲戚?但是,如果因为一己私欲,草芥人命,那么,我张希安绝不会轻饶!”
一众捕快衙役都躬身行礼称是。
“散了吧,都去忙!”张希安说罢,也就离开了。
他还要将统计好的名册交给王飞,好让过冬物资及时下发。片刻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