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翻涌的浪涛吞噬星光时,我怀中的冰晶正在融化。青筠的残魂蜷缩在优昙花瓣中,腕间银铃的裂纹里流动着混沌之气——这是她替我承受的第九次天罚。
指尖触碰冰晶的刹那,往生河逆流进瞳孔。我看见青筠跪在混沌海边缘,用肋骨雕琢引魂舟。她每凿一下,海面就多一道漩涡,浪尖跃出的竟是历代天刑者的怨灵。
\"师兄的劫,我来渡...\"她将心头血滴入船艏,血珠凝成我的面容。混沌海突然掀起万丈怒涛,吞没她凄绝的回眸。
冰晶中的残魂突然颤动,优昙花瓣化作三千青丝缠住我手腕。发丝末端浮现血契符文,指引向混沌海深处的葬情屿——那是天刑者最后的埋骨地。
战灵金甲在混沌侵蚀下斑驳脱落,我以指骨为钉,将银铃残片钉在船头。青筠的虚影突然显现在桅杆上,素手抚过刻满剑痕的船舷——每道划痕都是我们共同经历的死劫。
\"东南三十里,有你的因果债...\"她的虚影被罡风吹散,留下这句话刻在罗盘。
血帆鼓动的瞬间,混沌海中浮出万千情蛊。它们啃噬船底的声音,竟与当年青筠在戒律堂受刑时的锁链声重合。我割开动脉将血洒向海面,蛊虫突然化作片片桃花——这是她灵台最深处的记忆具现。
葬情屿的沙滩泛着鎏金色,每粒沙都是天刑者破碎的誓言。青筠的残魂突然脱离优昙花,赤足在沙地上勾勒往生阵。她足尖渗出的金血唤醒沙下骸骨,三百具天刑遗骸破土而出,手中皆握着褪色的银铃。
\"饮下往生酒...\"最年长的骸骨递来白骨杯,杯中盛着混沌海最烈的魂酿。酒液入喉的刹那,我看见了青筠封存的记忆:
三百年前混沌劫,她偷换命盘替我应劫。往生阁主将她的情魄炼成灯油,逼我亲手点燃魂灯。那夜我斩断的不仅是灯芯,还有她偷偷系在我剑柄的同心结...
遗骸们突然围成剑阵,将我与青筠的残魂困在中央。他们手中的银铃齐鸣,声波震碎我的护体罡气。青筠的残魂突然扑向剑阵核心,用最后灵力凝成剑鞘:
\"师兄的剑,缺了鞘...\"
混沌海天穹裂开缝隙,九重雷劫裹着往生河水倾泻而下。我在雷光中看清剑阵真容——这竟是天刑者代代相传的铸情炉,需道侣魂魄为引,方可重锻本命剑!
青筠的残魂在炉火中舒展,化作剑鞘上的并蒂莲纹。她最后的声音混着雷声:\"当年你赠我桃木簪...如今我还你...\"
新剑出鞘的刹那,混沌海静止了。剑身映出青筠在铸剑炉中的模样:她将半块桃木簪熔入剑脊,发间别着当年我送的残瓣。
往生阁主突然从雷云中现身,手中的往生剑竟与我的本命剑同源!双剑相击迸发的火花中,浮现出惊世真相:
原来我们皆是初代天刑者斩情所化的剑灵,生生世世的情劫不过是为淬炼剑魂。青筠腕间银铃的裂纹,正是当年初代斩情时的缺口!
\"痴儿!\"阁主的剑锋穿透青筠所化的剑鞘,\"你以为的情深,不过是...\"
剑鞘突然生出血色倒刺,将阁主钉在葬情碑上。青筠的声音从碑文传出:\"这一世...我们不做剑...\"
混沌海开始蒸发,九重天阶寸寸崩塌。我抱着渐冷的剑鞘跪在碑前,葬情屿的沙粒突然腾空,凝成青筠出嫁那日的凤冠。
\"师兄看...\"她残留的幻影指着天际,\"西南风起了...\"
当年刻在冰崖的诗句突然显化,每个字都化作流星坠入剑鞘。混沌海最深处升起青铜棺椁,棺内铺满未送的嫁衣与未饮的合卺酒。
我将剑鞘浸入往生河,看她的眉眼在波光中重现。当第一缕西南风掀起红盖头时,九重天外响起了银铃的轻吟——那是我们初遇时,她系在我剑柄的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