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时间挺多啊。”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刺目的白光笼罩房间,转瞬间将黑沉的夜幕撕成两半,又在片刻恢复原状。
这惊人一幕却意外无人注意,唯独那爬卧在窗台的黑猫半阖着眼,撇了撇头。
林式昭错愕地睁开眼,果然是那不管什么方面都满绝顶的人族传奇。
南以静开口笑道:“这是什么表情,看到我很惊讶?”
林式昭无奈道:“大哥,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哪有人这个点一声不吭把人拖走的,再说一周不还没到吗?”
“你小子还不乐意了,想找我指点一二的能从燕京正门排到南极去。”南以静撇嘴,“你可真行啊,下山没过多久就摘了我华清一枝花,还泡得是顾家那小娘们,了不起。”
林式昭脸颊燥得红:“怎么这你都知道,怕不是……”
南以静笑骂道:“想啥呢,我在空也不会闲的来偷窥你,不过嘛,最近你发生的那些事我都清楚。”
他面色不改,眼神揶揄,说出的话却似乎意有所指。
“最近的事?”林式昭回过神,顺着他的引导联想起之前的猜测,“难道……”
还没说出口,便被南以静打断,他做出噤声的动作,眯着眼笑道:“嘘~有些事情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林式昭心中一寒,看他这副样子,之前所想可能在细枝末节上有所出入,但大体是正确的,细思之下越发觉得复杂。
南以静挥了挥手,道:“有些事想那么多干嘛,又不一定是坏事,也别去瞎找啥线索,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有人会告诉你。”
“话说这里是哪里?”这时他才观察起四周,四顾之下空无一物,就好像一个空空的纸盒,每一个面都牢牢封起,只是每一面都是异常的白色。
“忘了吗,之前不说要给你一个小小的考验。”南以静挑了挑眉,“这儿就是。”
他慢慢踱步,继续道:“之前我就提起当你悟出一星半点的无拘剑道,便能将你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剑式补上一补。”
“这里就是能帮你迈出这一步的地方,这里呢,说普通也普通,说奇妙也奇妙,可以把它看作一个异空间,离蓝星十亿八万里,你悟不出来,就回不去,怎么样,开不开心?”
看着他那灿烂的笑脸,林式昭眉梢轻轻抽动,莫名有种想给他甩一剑鞘的冲动。
心里想着等哪天打的过了,一定回来满足下这揍人欲望,问道:“你怕不是高估我了,这种东西哪里是说悟就能悟的出的,当徐徐图之,再说要是我一直悟不出怎么办?”
南以静表情浮夸:“悟不出?那就别回来了呗。提醒你一句,这里的一天等于外面的十天,你也不想困在里面太久,等出去了物是人非吧,你要知道异能者的寿命可没修真者来的长,懂我意思吧?”
想了想,双指并拢在腰间一划,立时亮起晶莹蓝光:“帮你减轻点负担,这剑光里藏着我最素朴的剑道,再悟不出,自求多福。”
南以静语速极快,让林式昭都没法插嘴说话,他随意地丢出那剑光,身形一闪而逝。
林式昭慌忙接过,无语地看着那身影离开的空间缝隙,看了看手心的晶莹剑光与那佩在手腕的碧玉手链,当即静心盘腿坐下。
就在这时,四周的空间白幕如漆般褪去,一轮黑漆漆的太阳高悬,四周是如血般醇厚的红晕,天空无云唯独黑绿两色融汇混合。
盘坐的角落化作轻轻捏起散碎掉的泥沙,两侧是孤高的悬崖,沉闷的轰响自谷底传来,那是如同野兽嘶吼般的声音,狂躁而恐怖。
自那昏暗天空垂直落下猩红的闪电,刹那间将整片天地印照的如同地狱,林式昭眼望之处是无数破碎的世界残骸,而他便立于世界正中唯一完好之处。
将那抹剑光平放双膝之上,天生的剑心在他闭上双眼的一刻变得纯净无瑕,神念沉入意境,再听不见那干扰思绪的阵阵轰鸣。
晶莹的剑光中顺着双膝传入一股淡淡的清凉气流,直入识海,空白的脑海中凭空出现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境,牵引思绪勾连。
那么何为无拘呢?
南以静称其为人无法抵达的境界,便将那本该不存于世的道融入了一生不离的剑,让那柄未曾显形的剑超脱俗世。
初次领教,曾以为所谓的无拘乃身无拘,意无拘,但当接下那整整十三万八千剑,林式昭的剑心深处便留下了一颗种子。
南以静的无拘,从不是一种将身躯,神念,意识置于没有拘束这种状态的道,而是一种破损,便如这异界,或许这便是他话中的含义。
他的剑破碎一切,以至于无论是空间时间,还是人的深层意识都无法拘束这把剑。
这种无拘,看重的并非过程,而是结果。
外界曾评价南以静的剑至高至上,而这般想来更加类似霸道蛮横,不讲道理地撕碎粉碎。
林式昭的思绪万千,天生剑心的资质在这一刻显露无疑,顺着剑光的指引不知不觉间将线相连。
他平静地睁开眼,身处之处越发苍凉,飓风自远方而来,将两侧的墙壁风化得越发衰败,眼见沧海桑田的变化,那半空的黑日炸裂开来,绽开的火星迅捷下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眼眸深处都弥漫起沧桑,立身之处彻底崩塌,身躯伴着碎石泥沙不断下坠,堕入黑暗。
下坠,再下坠。
原先躁动的吼叫已然不见,世界又一次回到静谧,就像到了最初的模样,他沉入底部,就像触及水池,衣襟湿润,长发漂浮,林式昭又一次悠悠盘坐,白皙指尖触及那如水界面。
如墨玉般的少年于镜中颠倒,背部狠狠砸在地面上,这一次不急着起身,直到周身猛然变得纯白,整个人都仿佛沁入光中
又一次回到了初始的房间,但好像又有所不同,林式昭疑惑地起身,开口道:“南校长?南前辈?还不放我出去?”
只这一开口,他的眼瞳紧缩,只因为没有任何声音从口中传出,他用拳头敲击墙壁,用脚跺向地面,同样没有任何声音。
林式昭在四周转悠,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生恐惧,很快,房间一瞬间又变得漆黑,是那种即便有人点亮灯光也会被压垮掩盖的极致的黑。
内心乍起波澜,他茫然地想内视丹田,却发现自己的修为被彻底封禁,乃至肉体,灵魂都好像被极寒冻结,连凡人都比不上。
慌张的手向身后探去。
无影无物,空空荡荡。
一个剑客,若连倚靠的剑都消失不见,会怎么样呢?有人曾说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可这并非寻常人可达到的境界,即便真正达到,手中有剑与手中无剑也完完全全是两种状态。
黑暗又在一瞬间散开,纯白涌入房间,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中这个房间已经连续经历了三次光亮的变化,而这转换的速度还在加速。
林式昭脑中不自觉地回想起南以静走前说的话,这里的一天等于外面的十天,莫非真要在这里困一辈子?
焦虑,沮丧,悲伤,痛苦,不知不觉的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充斥脑海,连那纯澈灵台都蒙上如雾般的黑气。
黑与白宛如舞者,接轮上场,而这交替的时间在不断递减,眼睛在这种环境中成为累赘,五感的丧失让人越发彷徨。
他下意识瘫坐在地,麻木得宛如一个经历人间凄惨的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