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零露有些手忙脚乱地放下指尖的小人,半蹲着身子,讪笑道:“你叫芙芙对不对呀?先别哭了好不好?”
芙芙抽泣了几声,藏在小手后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随即又哭了起来。
寒零露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思索片刻后又蹲了下去。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友善,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语无伦次地东拉西扯,却依然无法止住孩子的啜泣。无奈之下,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几人。
赵睦从刚才开始就憋得满脸通红,此刻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道略带无助的目光瞬间变得如刀子般冰冷,直刺赵睦。若目光能杀人,赵睦恐怕已经死了百八十回。
在寒零露的威慑下,赵睦面如死灰,颤颤巍巍地靠了过去。他强行挤出几丝笑意,讨好般地表演起了现编的魔术。
“小芙芙,你看现在我手心里是不是有个东西啊?然后……哇!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那东西去哪里了呢?你看好了……哟,怎么出现在你的背后了……”
暂且不论他表演得如何,至少芙芙的哭声止住了。她的视线随着赵睦的双手上下跳动,时不时发出几声开怀的娇笑。
“有一说一,他的异能确实挺适合表演魔术的,比他那小偷小摸的勾当好得多。”寒零露瞥了眼赵睦,淡淡说道。
“我觉得这也不能完全称为魔术吧,毕竟魔术是基于现实,结合环境进行的技艺表演。”李云杰笑着补充道。
几人闲聊之际,忽听小人喊道:“芙芙,让我出来!”
林式昭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这话竟出自芙芙之口。而刚刚还在逗她开心的赵睦,已被一把玉剑逼得后退了几步。
芙芙两手抓着自己的脑袋向上拽,片刻后,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小手从头顶被拽出,仿佛灵魂脱壳一般。
赵睦恍然大悟,指着小人道:“哦哦,这我知道,分裂繁殖是不是!”
站在原处的小人嘴角一抽,握紧了拳头:“分裂个头啊,只是之前我们两个合而为一,现在分开了而已。”
被丢出的小人跌倒在地,但她很快爬起,抱住了另一个小人,道:“乐乐,你终于出来了,芙芙想死你了。”
乐乐抱住芙芙靠在胸口的脑袋,没好气地道:“我们不一直都在一起吗?”
“可是,你一直不说话呀,芙芙好可怜,一个人呆在树洞里面。”
乐乐面色纠结,将刚刚随手掷出的玉剑化为液体融入身体,随后看向几人:“外来者,你们来到世界树遗址有何贵干?”
沙思思问道:“我们想要经过和这棵树连接的吊桥,不知道可不可以。”
乐乐点了点头:“吊桥就在那个王座的后面,只要各位想要过去,随时都可以。不过,我需要告知你们,到了对岸不远处便是黑渊,那里连天地都被死纹侵蚀,无时无刻不处在虚夜时刻,至今无人在进入后还能活着出来。”
媚婆在这上面并没有隐瞒,基本与灵体乐乐所说相同。林式昭这样想着,开口道:“我们可以问你些事吗?不能回答或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可以选择沉默。”
乐乐拉开扑在怀里的芙芙:“你们没有对芙芙出手,我会在一定范围内回答你的问题。”
林式昭有些犹豫,但还是顺应本心道:“刻那些壁画的人是谁?或者说,那些人是不是还活着。”
梧桐回头看了两眼,道:“啊?那些壁画有什么特别的吗?根本看不出来。”
林式昭沉吟了一下:“有些地方我比较在意。”
乐乐并未隐瞒,道:“几乎所有雕刻那些画的人都已经死在了千年前的那场灾变中,不过我猜测应该还有一个人活着。”
“谁?”
“那位开疆拓土的重臣,古辟军,不过我也只是猜测,毕竟天灾之下,想要活着太难太难,哪怕是他,也不一定。”
“这样吗。”林式昭没再追问,沉默中隐有淡淡的苦涩。
“你叫乐乐对吗?你们一直说天灾,天灾到底是什么?”沙思思微笑着问道。
乐乐看了看手牵手的芙芙,道:“我和芙芙从世界树中生,未来也将在世界树中死。我们是树中诞生的精灵,便永生不会踏出世界树的范围。芙芙未经历灾厄,而我确实亲眼目睹。那场灾变的发生太过突然,也太过凶猛,那时沉睡中的我们都在第一波浩劫中惊醒,看着世界树根被一圈圈的死纹缠绕,渐渐失去往日的生机,只能苟延残喘般地留下一丝余念沉眠。”
说到这,芙芙的眼里又涌出晶莹的泪花,只是在乐乐的擦拭下又再一次渐渐平静:“所以我们并不清楚天灾出现的原因,只知道天灾带来了死纹与虚夜,还有那古老而邪恶的黑渊。”
寒零露早已注意到乐乐话中关于“死纹”的描述,当下道:“死纹,就是那些缠绕在生物身上的深紫纹路?还是说潜藏在身体内部,那些外在纹路只是表现形式?”
乐乐看了她一眼,回道:“死纹一旦侵染上身,便将锁死寄生者的一切,不管是肉体、灵魂还是体内流动的灵气。体外透出的深紫纹路,不过是因为死纹对于肉身的束缚而已。”
寒零露一瞬间似乎想通了很多:“若是一个人被死纹缠上,她生下的子嗣是不是就不会再染上死纹了?”
乐乐笑道:“怎么可能?死纹是天灾的产物,传说当初天空被劈开一道口子,无数鲜血纷飞,当那些鲜血凝固变黑淌入大地,便化为了死纹。若是这么好解决,那么现在这个世界应当就没几个人还带着死纹了。”
李云杰奇怪道:“难道不是已经没什么人有死纹了吗?我们一路过来时也遇到过本土人,他们虽然面色皮肤紫黑,但像妖兽孤树身上那样缠绕死纹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赵睦反应过来,道:“你忘记了吗,她刚刚才说死纹作用的不只是肉身,而是被寄生者的全部,那么即便肉身不再被束缚,灵魂精神仍旧受其束缚。”
乐乐点头道:“他说的大体正确,只是有一点是错误的——那就是现在居住的那些灾变后不知过了几代的人,他们的肉体仍旧是受到死纹束缚的,只是没有当初那样强烈而已。”
梧桐挠头道:“真是可怕的诅咒啊,真不知道是怎样做触怒了上天,才会招来这般大祸。”
乐乐摇了摇头道:“这我也想知道,只是此事爆发于王城,或许只有找到千年过后仍旧活着的人才能知道,只可惜,大概是无人幸存了。”
沙思思道:“话说我们前面有人经过这边吗?”
“不好意思,之前我一直处在沉睡的状态,你们几人到来我才苏醒过来,之前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这我知道,我知道!”
之前一直听不大懂,脑袋蒙蒙的芙芙有些激动地举手。
“之前有人经过吗?”乐乐反倒一惊,板着脸道,“芙芙你怎么不拦下他们。”
芙芙有些委屈道:“可是……可是乐乐你一直在睡觉,我的力量不完全,很难进行模仿。而且,来的人好多好多,我两个手都数不过来,啊,不对不对,是几百只手都数不过来。”
乐乐刚想说话,芙芙又有些激动道:“而且那些人里面的一个戴面具的哥哥还说要给我们找来蔓棠,如果有蔓棠花,大树就有救哩!”
乐乐有些泄气道:“那你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的让他们通过这里呀,不过真的能带来蔓棠花吗,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蔓棠?”林式昭轻哼一声,看了看身边几人,他们同样神色茫然。
芙芙回答道:“对哦,蔓棠!那可是传说中生于混沌中的花哟!欸,跟芙芙好像有些像呢。”
寒零露想起远眺时孤树的高大,道:“我们前去黑渊时也会留意,若是看见蔓棠,会尽力给你们带回。”
乐乐有些犹豫道:“不必如此,蔓棠虽然神异,但能不能真的救活世界树还是个未知数,蔓棠真正的用处应该是帮助你们这样的修士重铸根基,引天地源初之气才是。”
几人告别乐乐芙芙,打算向通往彼岸的吊桥而去。芙芙却在这时拉住吊在最后的寒零露的衣袖。
芙芙指了指玉剑,轻轻道:“姐姐,你那把剑还是不要用比较好,会折寿的。”
有些不擅长应付小孩子的她又一次蹲下了身,轻轻抚摸了下芙芙的脑袋:“不用担心姐姐哦,就像芙芙要守护大树,姐姐也有必须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