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解散后,沐白跟随人流选了一顶救灾帐篷,灰白色的帐面,已经淡去颜色的红十字,起了皱痕和卷皮的帐身,这不会是二手的吧?昨天才在这里建立的营地呀。
掀开帘门,能闻到一股较为明显的臭味,较为浓烈的汗臭以及消毒水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和脓水腐臭的味道,刚从灾难当中脱离出来融入社会的群众是极其不适应的,并且对一切保持警戒的态度,对周围的环境都很紧张,也许强盗杀人的场面都遇到过,各种残忍让人感到心理不适的画面都习以为常了。
面对经历过这些场景的灾民,通常性格都会大变,而且大多数都是变化为极端的性格,比如对所有人感到不信任,对环境感到不安心等等,这些是心出了问题,比外在伤口更难治,也更难相处。
只能希望不要遇到太糟糕的情况,沐白平定好心情,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也许是进来的时候基本没有发生什么动静,救灾帐篷里面躺着的8个人头都没有抬一下,似乎都很疲惫,有一半已经沉沉睡去了,躺在床上平稳的呼吸着。
这里没有条件洗澡,也没有太多衣服,所以很多人都分到了一件军大衣,保暖程度很高,盖在身上跟被子一样,可以看到8个床铺上有4张床已经盖上了“绿色的毯子”,还有几个人侧对着,也许是在发呆,也许是在想着什么,可能还没有从那野兽般的生存日子脱离出来
有些床铺打了吊瓶,桌子上放了保温杯药粉以及口服液之类的东西,沐白踩着小步子轻轻的靠近,帐篷的金属框架上只挂着一个泛着浊黄灯光的灯泡,金色的光照衬托出了沐白矮小的身影,影子一直伸到了墙角,一个沉默在角落床铺的人似乎才察觉到有人来了。
他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好让自己的视野可以看到这个不速之客,但是身体的虚弱使他的翻转异常艰难,过了许久才费力的看了过来,看到了这个小小有些年幼的身影。
平静,非常平静的情绪,好像任何事物都对他没有影响,但这个男人却透露着一种倔强,事实上他的处境在之前非常糟糕,在来到这里被接纳之前,他并不愿意融入那些群体,或许觉得自己是个体面的人。
在社会失序前,也许是个体面的商人,医疗体系崩溃,医院爆满废弃之后,街道上充斥着那些咀嚼着人肉的怪物,也不愿意放弃自己之前的身份,也许他认为这场疫情很快就会结束,于是他之前所骄傲的尊严成了现在的拖累,成为了生存的负重,困惑的脸上还试图保持体面,他不想被人当成落魄的流浪者,他不是难民,只是有一段低谷期而已,像做生意一样,有起有落。
一般人哪怕是心理医生,也观察不出这么多信息,沐白倒是看了个透彻,女孩蔚蓝色的瞳孔似乎鲜艳了许多,透出微微的蓝光,而沐白的视野已经变成了黑白色,沐白能清晰的感知到附近有几十个跳动的鲜红心脏,也就是说几十条生命,同时,对于情绪的观察更为敏感,就像是有颜色一样,能看到他们情绪的气场。
第一个发现自己的人看来并不是那种带有恶意的,只是一个灾难下平民性格的极端而已,也许他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一直坚持这所谓的体面,甚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意义是什么,人的心是很奇怪的。
“你好,你是?”
他甚至用难得可见的礼仪让自己显得体面一些,给人一种“我只是衣服穿的破了一点,但是我的精气神并不是那些灾民。”好让自己凸显出来。
“嗯...我是这里的医生,检查你们身体情况的。”
如百灵鸟般那样清脆,带着一股稚气,明显不属于这个环境的声音十分的突兀,让还躺在床上比较清醒的病人都忍不住撇过脑袋浪费自己宝贵的发呆时间来看一眼。
“嘿——美女哪的?”
“常沙...”
面对带有调戏意味躺在床上的老汉,沐白强行控制住了抽动的嘴角,还一本正经的回答了问题,也许是碍于外面不断走动并且时不时掀开帘门一角的巡警让这一刻的规则有了执行力,规则有人维护有了执行力便产生了约束和意义,所以老汉只是用一个令人厌恶的笑容结束了这场对话,而不敢继续做什么。
“有烟没?”
一个离沐白比较近的床位的病人坐起来嘿嘿一笑,一只粗壮的手抓了过来,目标是沐白那小小紧握着的右手,没有任何意外的,被躲开了,那人还是嘿嘿的笑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脱离社会太久了,社会即法律体系的崩溃让规则逐渐脱离了这些人,没有约束,每天都在为着生存而奔波,并且长期几个人单独生存,面对那些嗜血的怪物,长期的精神压力是非常容易走向极端的,难怪需要这么多医生。
还好自己刚刚警戒着他们的动作,不然就被抓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