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月接过那个焦黑的铁盒,指尖立刻传来一阵滚烫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的刺鼻焦糊味似乎更浓了一些。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火场。消防队员还在忙碌,高压水枪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发出滋滋的声响。水汽混合着烟尘,让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烧焦的木料、融化的塑胶、湿透的灰烬……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特味道。
铁盒不大,边缘已经严重变形扭曲,通体漆黑,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材质。只有在某个角落,似乎有一个极其模糊的印记,像是被高温侵蚀得只剩残影的徽章或图案。苏浅月掂量了一下,分量不算太重。
“苏队,在卧室角落的瓦砾堆里翻出来的,埋得还挺深,差点就给清走了。”一个满脸烟灰、声音沙哑的消防员说道,他呼出的气都带着烟火味。
苏浅月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铁盒上。又是这种藏起来的东西。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林清雪那个价值不菲却被警棍砸裂的手包,以及包里那支闪着红光的微型录音笔。紧接着,萧寒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眼底却藏着锋芒的脸也浮现出来。这家伙,真是走到哪里,麻烦就跟到哪里,像块巨大的磁铁,专吸各种离奇古怪的事件。
她定了定神,将这些纷乱的念头暂时压下。现在是办案,不是想那些私人恩怨的时候。她仔细查看铁盒的接缝处,没有明显的撬动痕迹,似乎在火灾发生前就是封闭状态。
指尖的灼痛感让她轻轻“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松手,但还是忍住了。旁边一个年轻警员见状,连忙递过来一块浸湿的毛巾。苏浅月接过来垫在手下,隔绝了那股烫意,心里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真够热的”。
“苏队,”年轻警员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快速报告,“现场勘查有新发现,初步判断起火点有助燃剂残留,应该是人为纵火。而且……我们在公寓楼外围的草丛里,发现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黄澄澄、但形状有些怪异的弹壳。
苏浅月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枚弹壳的口径和底标,都不是警方或军方的制式装备。她的心头一沉,立刻意识到,这场火,绝不是意外那么简单。这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铁盒,恐怕也绝非普通的遗物。
她捏紧了手里依然温热的铁盒,那股热度仿佛透过毛巾,渗入了她的掌心,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紧迫感。这起纵火案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这铁盒里的东西,又会不会再次和那个叫萧寒的混蛋扯上关系?
视线最终落回自己胸前,那枚沾染了些许灰烬的警徽,在晨光下显得有些黯淡。刚才在火场里穿梭,不知不觉就沾上了。
她伸手,想拂去警徽上的灰尘,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那熟悉的金属轮廓和冰凉触感。这枚警徽,是她坚持正义的凭证,也是她对父亲无声的承诺。
然而,就在指腹划过警徽背面时,动作却猛地顿住。
触感不对。
并非预想中平整光滑的金属,指尖下传来一个极其细微,却绝对不该存在的凸起感。很小,边缘似乎还挺清晰,像是……被精密嵌入了什么东西。
苏浅月的呼吸几不可闻地停滞了一瞬,全身的神经仿佛瞬间绷紧。她维持着擦拭的动作,眼神却骤然锐利,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忙碌的消防员和警员,确认无人注意她这细微的异常。
怎么回事?
她的警徽,从不离身,什么时候背面多了这么个玩意儿?
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刚才在混乱的火场里,被人不经意间动了手脚?还是……早就存在了?如果是后者,那会是谁?什么时候?目的是什么?
追踪器?窃听器?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站姿,用身体挡住大部分视线,手指装作整理警徽,实则更加仔细地感受着那个微小的凸起。它嵌合得非常牢固,几乎与警徽融为一体,若非刻意触摸,极难发现。
苏浅月的心沉了下去。这枚小小的、来历不明的东西,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层层涟漪。联想到那枚非制式弹壳,那只被烧得滚烫的神秘铁盒,还有那个总是带来无穷麻烦的萧寒……
她保持着面上的平静,手指却暗暗用力,尝试着抠挖那个微小的凸起物。
不动声色地将警徽从制服上取下,翻转过来。
警徽背面,一个比米粒还要小的黑色圆点,牢牢地吸附在金属上,边缘与警徽的纹路几乎融为一体。
微型追踪器。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椎,苏浅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有人在监视她。
什么时候?从哪里开始的?
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萧寒那张玩世不恭却又深不见底的脸上。
与此同时,林清雪感觉右脚脚踝处传来一阵细微却持续的异样。
起初像是鞋跟有些松动,每走一步都带着微不可察的晃动,破坏了她习惯的稳定节奏。她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无可挑剔的仪态,只是将重心稍稍向左腿偏移。
然而,那感觉并未消失,反而更清晰了,像是有什么细小的硬物硌在脚踝与鞋帮的连接处,不算疼痛,却是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干扰。
她目光下意识地掠过脚下。那双Jimmy choo的限量版高跟鞋,鞋跟纤细如匕,泛着金属冷光,是她征战商场的利器,也是身份的象征。此刻,这件完美的“武器”似乎出了点微不足道的故障。她秀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刚才医院病房里混乱的一幕:塌陷的病床,萧寒那张混合着尴尬与无赖的脸,苏浅月失手掷出的警棍,以及自己那个被砸裂、暴露出微型录音笔的爱马仕手包。还有苏浅月胸前那枚沾了灰的警徽,以及唐小柔看向萧寒时那复杂难明的眼神。
烦躁感无声地滋生。这些突如其来的意外,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接二连三,搅乱了她一贯掌控全局的步调。尤其是那个萧寒,简直就是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
她停下脚步,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隐蔽地弯腰,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断裂成了两半,一半还粘在鞋跟的凹槽里,另一半掉落在满是灰烬的地面。
芯片断口处,细小的金属丝裸露出来,还在发出微弱的,有规律的电流杂音。
窃听芯片。
林清雪的眼神骤然变冷,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刺骨。
录音笔,威胁电话,纵火,窃听器,追踪器……
所有线索在她脑中飞速串联,指向一个模糊却又庞大的阴影。
对方的目标,绝不仅仅是萧寒,甚至不仅仅是唐小柔的诊所。
这把火,烧向了他们所有人。
唯有叶轻舞,依旧站在角落,仿佛置身事外。
她手中那柄古朴的青鸾剑,剑身光滑如镜,纤尘不染,与周围的狼藉格格不入。
剑尖,却轻轻挑着一小块深色的布料。
布料边缘有烧焦的痕迹,中间却沁着一抹暗红,是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那是昨夜袭击诊所的蒙面人留下的。
叶轻舞的指尖拂过布料粗糙的纹理,又凑近鼻尖嗅了嗅那淡淡的血腥味。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加深了几分。
这种材质……有点意思。
萧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苏浅月骤变的脸色,林清雪眼底的冰霜,叶轻舞指尖的血布。
还有空气中无声蔓延的惊疑与危险。
萧寒将唐小柔搂得更紧了些,几乎要把她嵌进自己怀里,隔绝外面的一切危险。女孩在他臂弯里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是清晨的凉意,也是昨夜惊魂未定的余悸。他能清晰感觉到她微弱的颤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这让他胸腔中的怒火混合着龙血特有的躁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翻腾不休,几乎要焚毁他的理智。
青莲堂……
还有藏在更深处的黑手。
“看来,”萧寒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他的视线先落在苏浅月紧握的那枚明显不对劲的警徽上,然后是林清雪脚下那半块断裂的黑色玩意儿,最后停在角落里叶轻舞指尖捻着的那块沾血的焦黑布料上,“昨晚挺热闹啊。各位收获不小。”
苏浅月没说话,只是将警徽翻过来,那个比米粒还小的黑点在晨光下异常刺眼。她抬头直视萧寒,眼神里混杂着怀疑、警惕,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你早就知道?”这问话带着警察特有的审讯意味,却又底气不足。
林清雪甚至没屑于看他,只是用那双价值不菲的Jimmy choo高跟鞋尖,轻轻碾了碾地上那另外半块芯片的残骸,动作透着一股子冰冷的烦躁和厌恶。“解释。”依旧是两个字,如同命令,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这堆破事,都该由萧寒负责。
萧寒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解释什么?
”他故意装傻,目光在两位美女总裁和警花之间转了一圈,“解释林总您这全球限量的鞋跟不太结实,走路都能自己裂开?还是苏警官您这代表正义的徽章,需要回炉重造,顺便除除锈?”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一直沉默的叶轻舞,这位古武美女正饶有兴致地研究那块血布,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或者,解释这位……嗯,叶小姐,”萧寒故意拖长了音调,“您这收集癖好有点独特?带血的破布头,打算回去裱起来?”
叶轻舞终于抬眼瞥了他一下,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高深莫测的弧度,完全没理会萧寒的调侃,只是将布料凑近鼻尖又仔细嗅了嗅,然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这血……味道不对,有点意思。”
萧寒心头猛地一凛。追踪器,窃听芯片,纵火烧诊所,还有这块来历不明、让叶轻舞都觉得“有意思”的血布……
青莲堂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同时监控苏浅月和林清雪?还是冲着龙血来的“暗渊”已经开始行动了?亦或是军方内部那些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敌人?
无论如何,对方的目标已经昭然若揭,绝不仅仅是他或者唐小柔。这把火,是冲着他们所有人来的,包括这位冰山总裁和正义警花。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清晨逐渐散去的薄雾,望向城市钢筋水泥构筑的深处,那里隐藏着无数的阴谋与黑暗。眼神冰冷,沉淀着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
“别怕。”他再次低声对怀里的唐小柔说道,下巴轻轻蹭过她冰凉柔软的发顶,声音里压抑着令人心头发颤的狠厉和决绝。
“我说过,天塌不下来。”
他一字一顿,声音并不大,却像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压过了废墟中偶尔传来的噼啪余烬声。
“谁敢让它塌……”
他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林清雪那张冰封的俏脸,苏浅月写满警惕的双眼,以及叶轻舞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