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平米的房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池塘，瞬间炸开了锅。
苏浅月猛地扯回自己的腿，警裤膝盖处被唐小柔那个半旧药箱的金属边角刮开一道难看的口子，几缕布丝倔强地翘着。她皱紧眉头，看向那个箱子。
一声沉闷的撞击。
药箱没开，箱体晃了晃。
唐小柔下意识地把药箱抱得更紧了，身体往后缩了缩，眼神带着明显的防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看着突然变得拥挤和紧张的房间。
林清雪精致昂贵的高跟鞋鞋跟，精准无误地踩在了墙角那个脏兮兮的军绿色睡袋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像是睡袋无声的抗议。她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脚尖却没挪开。
叶轻舞随手将那柄寒气森森的青鸾剑往旁边一搁，剑身恰好横在了生锈的防盗窗栏杆上，金属摩擦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房间本就狭窄逼仄，此刻硬生生塞进了四个风格迥异、气场各不相同的女人，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旧家具的味道、淡淡的消毒水味、唐小柔药箱里散出的草药味，还有林清雪身上高级定制香水的冷冽前调，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的气息。
萧寒背靠着斑驳脱落的墙皮，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眼前这堪称灾难片的景象，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甚至能感觉到墙灰簌簌掉在他头发上。
“你们来做什么。”
他声音压得很低，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喜怒，但那份被侵入私人空间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率先打破这诡异沉默的是林清雪。她拎着一个质感极佳的西装防尘袋，袋子上某个奢侈品牌的logo若隐若现。
“送东西。”
她语气依旧是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目光快速扫过这间只能用“陋室”形容的房间——晾在阳台栏杆上的迷彩t恤和明显不属于男人的内衣，桌上吃了一半的泡面桶，角落里堆着的啤酒空罐。她的视线最后定格在萧寒身上，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顺便看看，萧先生赖以藏身的‘安全屋’，究竟有多安全。”
“安全屋”三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尾音里那点不易察觉的嘲弄，像根细针。
苏浅月没理会林清雪夹枪带棒的话。她径直走到萧寒面前，两人距离不过半米，她身上那股刚从混乱现场带出来的硝烟和紧绷气息还未散尽。她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先是指了指自己警裤上那道新鲜的破口，又抬手指了指旁边一脸紧张抱着药箱的唐小柔。
“解释一下。”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她的目光紧紧锁着萧寒，那眼神里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愤怒，有疑惑，还有更深的东西在涌动，像是在无声地质问：拍卖会，核桃，密码……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唐小柔被苏浅月锐利的目光看得又往后缩了缩，几乎要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小脸有些发白。
叶轻舞似乎对这场无声的对峙毫无兴趣，她抽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青鸾剑的剑脊，仿佛那上面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尘埃。
房间里的空气愈发凝滞，只剩下老式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京剧唱段，还在顽强地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你凶什么凶。
碰到一下怎么了。”
“你干嘛推她！”唐小柔猛地抬头，声音不大，带着点刚睡醒的糯软，却意外地夹着一丝尖锐的微护。她把那个半旧的药箱死死搂在怀里，像是护着什么宝贝，小小的身子又往墙角缩了缩，看向苏浅月的眼神里，防备之外，还多了几分被惊扰后的委屈和倔强，“箱子磕到人了！”
叶轻舞抱着那柄寒气逼人的青鸾剑，倚在窗边，目光如同探照灯，慢条斯理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从阳台晾着的迷彩t恤和女士内衣，到桌上吃剩的泡面桶，再到墙角那堆积如山的啤酒空罐。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生锈的防盗窗栏杆上，像是在评估这破地方的防御能力，又像是在寻找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对眼前的争执，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只有唐小柔，眼神在萧寒和怒气冲冲的苏浅月之间来回逡巡，带着明显的担忧。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替萧寒解释点什么，又被苏浅月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萧寒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还在簌簌掉灰的墙壁，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眼前这堪比菜市场的混乱场面，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四个女人，四个麻烦源头，硬生生挤进他这不足八平米、勉强能称之为“窝”的地方。这下好了，连仅剩的清净都没了。
“误会。”他看着苏浅月，声音低沉，没什么波澜，也懒得去分辨那语气里究竟是敷衍多一点，还是不耐烦更胜一筹，“裤子破了，回头赔你条新的。”
苏浅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赔条新裤子？”她上前一步，高挑的身材带着一股凌厉的压迫感，几乎要撞上萧寒的胸口，“然后呢？一句误会就算了？”
她的手指猛地指向自己的膝盖，那道被药箱刮破的口子在深色的警裤上格外显眼。“拍卖会！那个核桃！还有密码！”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有，昨晚仓库里你放走的那个毒贩！萧寒，这些是不是也准备用‘误会’两个字，给我一笔带过？！”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唐小柔吓得肩膀一抖，把头埋得更低了。林清雪原本审视房间的目光也转了过来，落在萧寒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叶轻舞擦拭剑身的手指微微一顿，似乎终于对这场闹剧产生了一点兴趣。
萧寒沉默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烦躁。解释？对一个处处怀疑他、恨不得立刻把他铐起来的警察解释？解是LY-0729？解释他为什么必须拿到龙血？解释他为什么放走那个毒贩另有目的？
他扯了扯嘴角。“随便你怎么想。”语气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无所谓的漠然，“我没空，也没兴趣，跟你解释这些。”
“你——！”苏浅月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扬手就想抓住他的衣领。
“够了。”林清雪冷淡的声音适时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成功阻止了苏浅月的动作。她拎着那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西装防尘袋，走到萧寒面前，直接塞进他怀里，动作干脆利落。“试炼需要，定制的，防弹内衬。”她言简意赅，目光扫过苏浅月紧握的拳头，又落回萧寒脸上，语气依旧冰冷，“东西送到，我们该走了。”
叶轻舞像是早就等得不耐烦，闻言立刻收剑回鞘，第一个转身走向门口，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唐小柔抱着药箱，看看脸色铁青的苏浅月，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萧寒，小脸上满是犹豫和纠结。最终，她还是咬了咬下唇，小步跟在叶轻舞身后，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萧寒一眼，眼神复杂。
只剩下苏浅月，还站在原地。怒视着萧寒。
“东西是什么。”
萧寒接过林清雪递来的盒子，掂量了一下，没急着打开，只抬眼问了句：“你自己不看？”
林清雪语气冷淡，“看完就明白了，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说完，她就要离开。
“等等。” 萧寒突然叫住她。
林清雪脚步一顿，回头，眼神冰冷，“还有事？”
“这个。” 萧寒扬了扬手中的盒子，“多少钱？”
林清雪眉头微皱，似乎对萧寒的问题感到不悦，“不用钱。” 她语气冰冷，“算我送你的，人情。”
“人情？” 萧寒嗤笑一声，“林总的人情，可真够贵的。”
林清雪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萧寒，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 萧寒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到底是谁得寸进尺，林总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又像是某种无声的挑衅。
林清雪沉默了，她深深地看了萧寒一眼，眼神复杂，恼怒，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线，将所有情绪都压了回去。
“随便你。” 她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冷冷丢下这句话，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高跟鞋敲击楼道地面，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一声一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老旧楼道的昏暗深处。
房间里，只剩下萧寒和苏浅月。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林清雪的离开，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紧绷，仿佛空气都被抽空，凝固成冰。苏浅月依旧瞪着他，目光像淬了冰，但怒火之下，似乎又多了几分探究。
“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 苏浅月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仿佛刚才怒发冲冠的人不是她。
萧寒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拒绝，只是默默地拆开了手中的盒子。黑色的包装盒质感极佳，隐隐带着一股淡淡的皮革香气，盒盖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剪裁得体，线条流畅，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西装旁边，还放着一对造型低调却精致的袖扣，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闪烁着金属的冷光。
萧寒拿起西装外套，指尖划过细腻的面料，触感冰凉顺滑，确实是好东西。他随手将西装丢在破旧的单人沙发上，拿起那对袖扣，在指间把玩着，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防弹内衬，纳米窃听器……林清雪还真是大手笔。” 他轻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苏浅月走到近前，目光落在沙发上的西装上，又移到萧寒手中的袖扣上，神情严肃，“她送这个给你做什么？”
萧寒挑了挑眉，将袖扣抛给她，语气随意，“试炼装备，还能做什么？怕我死得太快，坏了她的计划吧。”
苏浅月接过袖扣，仔细端详着，指尖触碰到袖扣背面，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萧寒，“窃听器？”
萧寒不置可否，只是耸了耸肩，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带着潮湿气息的夜风吹进来，缓解房间里压抑的气氛。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一圈淡淡的烟雾，眼神透过烟雾，看向远处被夜幕笼罩的城市，神色有些莫测。
“试炼……什么试炼？” 苏浅月追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探究。她隐约觉得，林清雪的出现，以及这套所谓的“试炼装备”，背后隐藏着更深的东西，而萧寒，似乎知道些什么。
萧寒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浅月脸上，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些，“怎么，担心我穿得太帅，抢了你警花的风头？”
苏浅月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玩笑话噎了一下，原本严肃的表情也微微一滞， “谁担心你！我是怕你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紧绷的嘴角却似乎微微松动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