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月光被浓云无情吞没的第三个夜晚,整个村庄都沉浸在一片诡异的黑暗之中。位于村东头的那棵古老槐树,此刻竟挂满了如血般鲜红的布条,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飘动,仿佛是某种神秘仪式留下的痕迹。
经验丰富的猎户赵三,正静静地蹲伏在田埂之上。他那粗糙的指尖轻轻捻起一小撮混杂着狼毛的泥土,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宛如被一层寒霜所覆盖。“苏妹子啊!”他压低声音说道,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你这片药田招惹来的可绝非普通的山野之物呐。”说罢,他缓缓举起手中燃烧得正旺的火把,将其照亮下方的泥土地面。只见那原本平整的地面上,布满了凌乱不堪、硕大无比的爪印,每一个都如同海碗一般大小。而在这些深深浅浅的爪印之间,还零星散落着几缕灰白色的野兽毛发,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依偎在苏丹怀中的小云疏,突然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小小的手紧紧揪住母亲的衣襟,稚嫩的童声颤抖着响起:“妈妈……有只大狗在哭呢。”话音未落,从那片幽深的药田深处,骤然传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长嗥叫。这声嗥叫划破夜空,犹如一道尖锐的闪电直击人心,惊得栖息在老槐树上的满满一树寒鸦纷纷振翅高飞,一时间黑影憧憧,伴随着阵阵聒噪的鸣叫声,让这个本就阴森恐怖的夜晚更增添了几分惊悚气氛。
站在一旁的怀瑾见状,迅速握紧自己精心制作的弹弓,并将年幼的妹妹念苏牢牢地护在了身后。他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前方,大声喊道:“别瞎说,那可不是什么大狗,而是凶狠的野狼!”事情要从半月前说起。自苏丹用玉佩灵泉灌溉药田,当归苗蹿得比高粱还高,三七花开得碗口大,连石缝里都冒出稀有的九死还魂草。馥郁药香日夜不散,起初只是引来些野兔山鸡,直到那日清晨,药田边缘出现第一串梅花状爪印。
“狼群在圈地盘。”赵三指着被尿液标记的界石,“它们把这当猎物场了。”
苏丹俯身查看被啃食的黄芪,断口处齿痕细密——这不是啃食,倒像是某种试探。她忽然想起《苏氏药典》中的记载:“百草极盛之地,或有兽王来朝。”
第五日黄昏,危机终于爆发。
念苏追着只彩蝶跑进药田深处,羊角辫上系的银铃叮当作响。云疏抱着藤编小篓跟在后面,忽然指着暮色中的两点幽绿:“二姐,灯笼!”
怀瑾的尖叫与狼嚎同时响起。成年公狼叼着念苏的碎花外衫跃上土坡,獠牙在夕阳下泛着寒光。苏丹抄起药锄冲过去时,却见念苏光着脚丫站在狼群包围圈中,手中举着把艾草,竟在哼童谣!
“青艾艾,白艾艾,山君爷爷快快来……”稚嫩的童谣混着艾草清香,头狼金褐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它低头嗅了嗅念苏的赤脚,突然仰天长啸,带着狼群退入深山。
夜幕深沉,万籁俱寂,唯有那轮高悬天际的冷月洒下清冷的光辉。苏丹独自站在屋檐之下,她身姿婀娜,动作轻柔地挂上了七盏散发着淡淡艾香的灯笼。那灯笼宛如点点繁星,在这寂静的夜晚闪烁着微弱而温暖的光芒。
屋内,三个孩子紧紧地裹着厚厚的棉被,蜷缩在炕上。年纪稍长些的念苏正专注地摆弄着那件从狼口中惊险夺回的衣裳,嘴里念念有词:“那条大狼可真是调皮,它呀,就像是在给我挠痒痒似的,只不过它的爪子尖尖的,弄得我怪痒的。”
一旁的怀瑾则一本正经地翻开他那本小巧精致的账本,小小的眉头微微皱起,神情严肃得活脱脱像一个老练的小账房先生。只见他用稚嫩却认真的笔触记录着:“这个月,咱们家被糟蹋掉了整整十二株黄芪和八棵当归,如果按照目前市面上的价格来计算......”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躺在被窝中的云疏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兴奋地伸出小手,从被窝里掏出了一大把毛茸茸的东西——竟是一堆狼毛!他眨着那双明亮如星的大眼睛,满脸欢喜地嚷道:“这些狼毛可以给爹爹做成一支上好的毛笔呢!”
而此时的苏丹已经完成了香囊的制作。她精心挑选了雄黄、艾叶和苍术等草药,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一装进香囊之中。每一个香囊都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上面还用朱砂绘制了神秘的辟邪符咒。做完这一切后,苏丹又转身来到院子里,重新启用了段嘉衍离家前所埋下的那些精巧的陷阱机关。一根根削尖的竹刺在如水的月光映照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仿佛在默默地守护着这座宁静的家园。
第七日,真正的兽潮来了。
子夜时分,药田四周亮起无数幽绿光点,宛如鬼火浮空。赵三的火铳还没举起,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忘了扣扳机——头狼额间白斑如月,身后跟着鹿、狐、獾,甚至还有两只罕见的雪貂,百兽如朝圣般伏在药田边缘。
念苏忽然光着脚跑出屋子,怀瑾的弹弓石子只打中她扬起的发梢。
“山君爷爷生病了。”她指着头狼脖颈处的溃烂伤口,转身拽苏丹的衣角,“妈妈救救它。”
头狼的伤口泛着黑紫,腐肉间嵌着半截生锈的捕兽夹。苏丹用灵泉冲洗创面时,狼群发出威胁的低吼,念苏却抱着狼王前爪轻轻吹气:“不疼不疼,妈妈在呢。”
当三七粉混着灵泉敷上伤口时,狼王突然仰头长啸,声震山林。次日清晨,药田四周出现数十只野兔尸体,整整齐齐码成圆圈——这是狼群送来的“诊金”。
赵三看着正在啃兔腿的云疏,胡子直抖:“老子打了半辈子猎,没见过狼给大夫送饭的。”
念苏把最后一块兔肉塞给雪貂,转头问苏丹:“能留小貂住柴房吗?它们说冷。”
自那日后,奇景成了常事。晨雾未散时,常有狐狸叼着野果放在门槛;暴雨将至,獾群会集体帮忙收药材。村里渐渐有了传言,说苏家小女儿是山神娘娘转世。
秋分那日,段嘉衍风尘仆仆归来,刚推开院门就僵在原地——念苏正枕着狼王肚皮午睡,云疏在给雪貂编花环,怀瑾拿着小本子跟鹿群算账:“昨天你们踩坏三株芍药,今天要帮忙松半亩地。”
夕阳把药田染成金红色,苏丹将新采的草药铺在竹匾上。段嘉衍从背后拥住她,枪茧擦过她指尖新愈的咬伤:“这算不算养狼为患?”
她笑着指向天际:霞光中,头狼正蹲坐山巅,宛如守护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