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药王谷的千仞绝壁,青铜麒麟雕像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丹的指尖抚过麒麟额间的裂纹,触感竟是温热的:\"这麒麟......是活的?\"
段嘉衍的剑尖抵住麒麟左眼,青苔簌簌剥落,露出瞳孔中嵌着的玉髓:\"蓝婆子既引我们来此,必是死局。\"他嗓音低沉,目光扫过蜷在麒麟足下的三个孩子,\"念苏,带着弟弟妹妹退后十丈。\"
\"爹爹,麒麟的尾巴在发光!\"七七突然从段嘉衍腋下钻出,小手拍打石雕鳞片。话音未落,麒麟口中轰然吐出一卷玉简,青光乍现间,谷中百草同时折腰。
\"是《药王真经》!\"苏丹呼吸一滞,伸手欲接的瞬间又猛然缩回,\"等等!这青光......\"
玉简悬浮半空,展开的帛书上朱砂字迹如血流动。小满的胎记突然灼如烙铁,他踉跄扑向玉简:\"疼!里面有火在烧!\"
段嘉衍一把拎住儿子后领,龙泉剑鞘横挡在前:\"苏丹,看简尾!\"
帛书末端赫然蜷着条碧鳞小蛇,蛇身缠着半枚青铜钥匙——正是蓝婆婆坠入地缝前丢失的那枚。念苏的银铃突然炸响,碎片扎入玉简:\"爹爹,简上有蓝婆婆的味道!\"
\"咯咯,苏妙手的后人竟不认得自家祖师的笔迹?\"蓝婆婆的虚影从蛇瞳浮出,枯指划过帛书,\"这《药王真经》需用嫡脉心头血开卷,你敢试吗?\"
苏丹银针抵住心口,声音发颤:\"三百年前苏氏先祖以人试药,这真经......怕是浸满冤魂。\"
\"娘亲不怕!\"七七突然咬破指尖,血珠甩向玉简,\"弟弟说,坏婆婆在帛书第三行做了手脚!\"
血珠触及简面,朱砂字迹突然扭曲重组。段嘉衍的剑锋精准刺入第三行\"长生\"二字,帛书应声撕裂,露出内层泛黄的羊皮卷——这才是真正的药王真传,字迹间游走着淡金药气。
\"不——!\"蓝婆婆的尖叫震落山石。麒麟雕像突然睁开玉髓眼瞳,口中喷出烈焰:\"尔等逆徒,安敢欺我苏氏!\"
段嘉衍将妻儿护在身后,剑锋与麒麟吐息相撞:\"这麒麟......是初祖残魂?\"
\"是药王谷的守护灵!\"苏丹指尖银针引着药气,\"真经认主,需嫡脉血脉为引!\"
小满突然挣开父亲怀抱,胎记贴上麒麟前额:\"爷爷不哭,宝宝帮你打坏人......\"凰纹金芒注入玉髓,麒麟周身裂纹瞬间愈合,仰头长啸间,谷中升起三百道药魂光柱。
\"现在,选吧。\"麒麟口吐人言,爪尖指向光柱交织处的两卷帛书,\"《济世卷》医天下苍生,《诛邪卷》灭世间疫毒——苏氏后人,只能择其一。\"
苏丹的银针悬在两卷之间,冷汗浸透嫁衣。段嘉衍突然握住她的手:\"选济世,疫毒我来除。\"
\"可若选诛邪......\"她望向丈夫铠甲下的疫纹,\"你身上的余毒......\"
\"娘亲看!\"七七突然爬上麒麟背,指着《济世卷》末行小字,\"这里写着'疫本非毒,乃人心垢'!\"
小满的胎记突然吸尽金芒,帛书上的字迹在空中重组——两卷真经竟是同一部典籍的正反两面,唯有心怀苍生者能见全貌!
蓝婆婆的残魂在光柱中扭曲:\"不可能......我参悟百年都未......\"
\"因为你心中只有恨!\"苏丹展开完整的真经,药气化作金凤穿透虚影。麒麟轰然跪地,口中吐出最后枚玉简,刻着初祖遗训:\"医者父母心,诛邪先诛己。\"
段嘉衍抱起昏睡的小满,疫纹正随金芒消退:\"这真经,原是要医者先医己心。\"
七七趴在麒麟角上酣睡,手中攥着片蛇鳞——鳞上反光处,映出腊八祭坛的星图。念苏将银铃残片系回腕间,清脆铃声惊起夜枭,药王谷的晨雾中,隐约传来三百医魂的叹息。
麒麟鳞片照得忽明忽暗。苏丹望着丈夫铠甲下蔓延的青黑色疫纹,忽然想起三年前他为救疫区百姓被尸毒反噬的那个雨夜。段嘉衍当时咳出的血沫里,竟开出了曼陀罗花,这是《毒经》里记载的\"尸香魔芋\"征兆。
\"嘉衍,你听我说。\"她突然转身,指尖掠过丈夫眉间的剑疤,\"若选《诛邪卷》,或许能......\"
段嘉衍的指尖轻轻按在她唇上:\"三年前我就该毒发身亡,是你用百毒淬炼的心头血吊住我命。如今能多陪你们一日,已是上苍垂怜。\"他低头吻去妻子眼尾的泪珠,\"但求你护好孩子们,莫让他们重蹈我的覆辙。\"
三百道药魂光柱突然剧烈震颤,最中央的两卷真经发出嗡鸣。七七从麒麟角上探出头,辫梢的珊瑚坠子与光柱产生共鸣:\"娘亲快看!《济世卷》的'世'字在动!\"
苏丹猛然转头,却见小满的胎记正将《诛邪卷》的朱红字迹吸纳入体。那些血字在他幼嫩的皮肤上游移,最终在心口凝聚成\"无妄\"二字。段嘉衍的龙泉剑突然出鞘三寸,剑身上的云纹竟与小满的胎记形成镜像。
蓝婆婆的残魂突然发出尖笑:\"你们以为破了我的局?这麒麟本就是初祖的怨气所化!当年他被自己炼的丹药反噬,才会把残魂封在雕像里!\"她的虚影猛地扑向《济世卷》,\"只要我毁掉这个,你们就永远......\"
一道白虹自天而降,将蓝婆婆的残魂钉在石壁上。众人这才发现,七七手中的蛇鳞不知何时变成了半枚玉符。月光透过玉符,在谷中投射出密密麻麻的古老咒文。
麒麟突然发出悲怆的嘶吼,三百道药魂光柱同时转向段嘉衍。苏丹惊恐地发现,丈夫铠甲下的疫纹竟在吸收药魂之力,青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暗金。
\"爹爹!\"念苏的银铃突然响起《往生咒》,\"你的剑气在变!\"
段嘉衍感到丹田处有股热流涌动,二十年来从未突破的\"气海穴\"竟在此时豁然贯通。他本能地握住苏丹的手,将那股暖流导入妻子体内。两人掌心相贴处,浮现出苏氏祖传的\"阴阳鱼\"印记。
《济世卷》与《诛邪卷》突然合二为一,悬浮在半空的玉简开始分解重组。当最后一道金芒没入小满体内时,谷中所有的药草都开出了金色的花朵。七七摘下一朵金盏花,发现花蕊里竟藏着半枚青铜钥匙——与蓝婆婆那半枚严丝合缝。
麒麟雕像轰然倒塌,露出底座下的青铜祭坛。祭坛中央刻着的星图,正是七七蛇鳞上的图案。段嘉衍将两把钥匙插入祭坛,整个药王谷开始剧烈震动。在天旋地转中,苏丹看到了三百年前的景象:苏氏先祖跪在祭坛前,将自己的心脏剖出放入丹炉,而炉中沸腾的,正是蓝婆婆的虚影。
\"原来如此......\"苏丹喃喃自语,\"当年蓝婆婆是自愿成为药人,助先祖突破长生瓶颈。但她的魂魄被困在丹药里,才会心生怨恨。\"她转头看向已经透明的蓝婆婆残魂,\"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蓝婆婆的残魂露出释然的微笑:\"能被你们唤醒,已是解脱。记得初祖的话......\"话音未落,她化作点点荧光融入真经。祭坛缓缓升起,露出直通天际的白玉台阶。台阶尽头,是一扇刻满药草纹路的青铜门。
七七突然指着青铜门惊呼:\"快看!门上有我们的名字!\"众人望去,果然看到\"段嘉衍苏丹念苏七七小满\"五个名字依次浮现。段嘉衍握紧龙泉剑,正要上前,却被苏丹拦住。
她从怀中取出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香囊,里面装着半片龙鳞。当龙鳞接触青铜门时,整扇门都发出龙吟。门缝中射出的金光里,苏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三个孩子继承衣钵,段嘉衍的疫纹彻底消失,而药王谷的药魂们,终于得以安息。
晨光穿透晨雾,照在新生的药草上。段嘉衍抱着小满,苏丹牵着七七,念苏背着药篓,一家五口踏上白玉台阶。青铜门缓缓闭合的瞬间,七七回头望向倒塌的麒麟雕像,看到裂缝中开出了一朵从未见过的奇花。那花的形状,竟与她蛇鳞上的星图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