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伶跌入血色胎膜的瞬间,鼻腔灌满铁锈味的羊水。他看见自己漂浮在巨大的青铜子宫里,三百根脐带从穹顶垂落,末端系着正在融化的黄金傩面。每张面具的哭脸都在渗血,滴落时化作浮尸沉向深渊。
\"这里的时间是蜷缩的环。\"
祖父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蜗里炸响,陈伶惊觉自己的肋骨正在变成青铜编钟,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有一枚傩面碎片嵌入皮肤。
他借着胎膜透来的血色微光,看清子宫壁上密密麻麻的浮雕——那些被篡改的童年记忆此刻纤毫毕现:七岁生日时供奉的猪头面具突然咬住孕妇咽喉;精神病院铁门的花纹其实是傩神肠管编织的符咒;就连林七夜每次轮回时佩戴的听诊器,都是截取黄泉水声的窃听器官。
\"小心脐带钟摆!\"
腐烂的戏袍突然裹住陈伶,他认出这是三天前被自己斩杀的伪神\"夜游郎\"。这具本该消散的尸骸,此刻却用白骨手指指向头顶——那些黄金傩面脐带正编织成巨型摆钟,钟锤是颗跳动的青铜心脏。
陈伶本能地挥动傩槌,却发现武器早已融化成脐带血。钟摆扫过的轨迹里,浮现出十二个不同年龄的自己:襁褓中的婴儿在吞吃傩面碎片,少年时期的自己正被祖父按进黄泉洗眼,最右侧那个浑身缠满胶片的,赫然是刚逃出精神病院时的模样。
\"这些都是时间残像。\"夜游郎的颅骨突然裂开,露出林七夜半张腐烂的脸,\"母神子宫能孕育所有可能性,包括...你本该死去的结局。\"
陈伶突然感到腹部剧痛。他低头看见肚脐处伸出青铜脐带,正贪婪地吮吸子宫里的血水。更恐怖的是,每吸一口血水,就有一个新的陈伶残像被钟摆复刻,这些复制体正用傩面碎片打磨杀猪刀。
\"当——\"
脐带钟摆撞碎三个残像,飞溅的骨片突然黏合成墓碑。陈伶看到碑文上刻着密密麻麻的\"伶\"字,每个字的笔划都是缩小版精神病院平面图。
夜游郎的戏袍突然裹住墓碑,林七夜的声音愈发虚弱:\"用脐带血在墓碑刻下真名!这些残像都是诸神观测的锚点...\"
话音未落,最近的复制体突然掷出杀猪刀。陈伶侧身躲过时,刀刃擦着脸颊刺入子宫壁,飞溅的青铜汁液里浮现沧南市暴雨夜的场景——数百个陈伶正在不同轮回里撕扯病号服,他们的动作引发血色玉玺共振。
陈伶忍痛咬破手指,在墓碑刻下血淋淋的\"伶\"字。霎时所有复制体发出哀嚎,它们的杀猪刀调转方向,开始互相残杀。飞溅的傩面碎片像蝗虫般扑向脐带钟摆,啃食那枚青铜心脏。
\"还不够!\"林七夜的头颅突然从戏袍里滚出,\"快找到脐带钟的发条孔!\"
陈伶踏着复制体尸体跃起,在钟摆荡回的瞬间,将手指插入青铜心脏的裂缝。指尖触碰到冰冷齿轮的刹那,他听见两千个自己在不同时空惨叫——那些被黄金傩面篡改的人生胶片,正在发条转动声中焚烧。
\"三!\"
第一圈发条拧动,精神病院的围墙渗出黑血。
\"七!\"
第二圈发条拧动,倒流的黄泉里浮出戏神断掌。
\"夜!\"
第三圈发条拧死,陈伶的视网膜突然映出终极画面:黄金傩面的神明们端坐在观众席,而舞台上的提线木偶竟在操控神明四肢!
脐带钟摆轰然炸裂。陈伶坠入深渊时,抓住一截断裂的青铜脐带。他看见脐带截面上嵌着微型精神病院,病房里的自己正用傩槌敲击墙壁,而墙外是无数个套叠的沧南市。
\"胎动就是母神的心跳。\"夜游郎的残躯化作渡船,\"每次心跳都会诞生新的时间线,但所有钟表都指向...\"
渡船突然被血色巨浪掀翻。陈伶在浑浊血水里挣扎时,突然摸到沉在子宫底的青铜族谱。当他的血手印按在家谱封面的傩神图腾上,整个母神子宫突然收缩成产道!
\"抓住这个!\"
林七夜的头颅突然口吐青铜钥匙,\"这是当年你出生时...\"
复制体的杀猪刀突然穿透林七夜的眼眶。陈伶在千钧一发间接住钥匙,发现齿纹竟与自己的掌纹完全契合。他本能地将钥匙刺入脐带钟的残骸,拧动时听见诸神席位坍塌的轰鸣。
当青铜子宫彻底收缩成胎衣,陈伶从血色胎膜中破茧而出。他赤脚踏在由傩面铺就的沙滩上,看到黄泉尽头升起十二轮血月——每轮月亮里都倒映着正在斩神的自己。
而真正的恐怖才刚刚降临。
陈伶弯腰掬水时,发现黄泉倒影里的自己并未同步动作——那个\"陈伶\"正缓缓转头,黄金傩面下传出诸神混音的嘲笑:
\"你以为逃出母神子宫?不过是跳进更大的胎盘。\"
下章预告:
当陈伶试图触碰血月中的斩神倒影时,沙滩突然塌陷成产道漩涡。九万张傩面从漩涡底部喷涌而出,每张面具都在播放他未曾经历的人生——穿白大褂的自己在给神明做开颅手术,浑身缠满脐带的自己在给母神接生,而最中央的傩面突然开口:\"该谢幕了,第1999号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