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有煦也许知道会被怀疑，明明卫榆身份不对，宛如角色调换了一般，担忧的却是他这个揭发的人。
他捏紧了手指，最后放松了下来还是没开口解释。
哪怕……
哪怕俊朗青年魔气缠身，暗红的眼眸不见平日里的轻柔，他站在尸山里，面容透着一丝鬼魅妖异，可他身上毫无血煞之气，严有煦依旧能从与往日模样大不同的青年身上，看出那人骨子里带出来的磊落从容。
那不是一个阴狠毒辣的宵小之徒能装出来的。
何况，严有煦亲眼看见，青年吸收了那些杂乱魔气后的不适，这并不能炼化成为他的实力，可他依旧这么做了。
就像是。
卫前辈只是为了阻止这些魔气四溢出去。
严有煦突然想到，为何，修养了这么久，青年的身体依旧有些虚化不稳，时常需要带着斗笠遮掩并不算凝实的魂体。
在即将被发现之前，他离开了原地，脑海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恍恍惚惚的，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魔龙被封印的旧址，正准备离开那结界感知到严有煦心神动荡时没收敛好的气息，显露了出来。
已经转过身子的剑修顿住了脚步，他偏头，感知到那结界上的波动，面上迷茫。
这封印上的气息，怎么感觉与卫前辈有些相似？
严有煦曾与对方对过招，很快的就察觉出了结界上那有些熟悉的气息。
只是，卫榆如何会与这万年前的封印有关？
别说007了，卫榆听到这一番话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他当初确实带着一点为民除害的心思，想着反正自己都要走了，起码解决好这一片的魔气。
至于为什么吸收了魔气身体不适，还不是因为这具身体只是一片残魂，简单来说就是身体适配性没那么好，魔气杂乱吸得多了会让容器出现故障，卫榆平时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而之后的种种嘛，1206心虚，它当初被坑了之后留了一手，新任务者到了这个世界都会为它供给一部分能量，本意是为了尽快让它或者是新任务者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谁知道情况跟自己所预想的不一样，那从卫榆身上得来的力量，当然是被它用在维持封印上了。
又因为吸取的是卫榆身上的核心能量，那结界，也不可避免的沾了点他的气息。
要说现在它还能维持住表情，毕竟这些说来说去，都能归结为阴差阳错，不能全盘算在它头上。
可1206没想到，严有煦得知的“西同”，也跟它有关。
它闭了闭眼睛，自己百年前救了还是个小孩的老剑修的时候，对方执意要知道恩人的名字，它左思右想觉得一个称呼而已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直接扔了“系统”两个字过去。
老剑修已经逝世了，在这个世界还能知道这个名字的，只有……
“……是朗圳前辈告知我的。”
严有煦提及朗圳时表情有细微的触动，不过这点情绪很淡，淡的很难被察觉。
卫榆张了张嘴，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1206勇于承担，机器音歉意明显，它声线平静，心里却有些紧绷。
卫榆道了声“无事”，并让它不要过于自责。他面容平淡，情绪稳定，看向严有煦的时候脸上带着些无奈。
就这么被放过了？
1206愣了一会儿，明明这么好的开口谈及补偿的机会。
它看着旁边傻兮兮关注着外面的比自己亮几个度的光团，1206与前宿主合作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被困在这个世界万年了，被背叛后也会时不时地想起他。
如果是他的话，早在对方开口提及帮忙的时候，就会想办法逼迫对方给出满意的价值吧？
何况是它单方面有求于人。
“……小煦，事情没你想的那么……”
卫榆眉目舒展，温和的向他解释。
“那是什么样？”
严有煦这几天时不时反问自己，为何早先就察觉到了不对，却又有那么多顾忌的东西从不开口询问。
他到底是觉得自己疑心重，还是怕，把从始至终眼里都带着疏离意味的卫榆推得更远。
见到那人脸上的惊讶，心里歇了气，他低着头，有一种没有看见事情就没有发生的逃避感，严有煦喉咙里的声音仿佛是挤出来的，说是质问更像是恳请。
“……我去藏书馆查过，封印魔龙的结界是万年之前就设下的，去查看的修士那么多，从来没人能在上面留下气息，只能是……只能是一开始就有的……”
“……而一直守在妄芜山的剑修，不止给出了一个不知来源的名字，更告知了他曾经有过的怀疑……”
那结界里，似乎存在有神智的生灵。
严有煦觉得这天方夜谭，再厉害的修士，身死道消后哪怕神魂强大，被困在灵气极为稀薄的空间里，也撑不了太久，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神魂归结于天地之间。
可偏偏，卫榆的反应让他心凉了一瞬。
何况，“西同”两个字音调古怪，不像是一个作为人名的称呼，卫榆却能直接说出它的正确发音，甚至能确切的肯定这是个名字。
严有煦想着这些，眸中空茫茫的一片。
突然想到自己早就察觉到的事情，卫榆对这修真界所知甚少，甚至有时候比不过凡俗界出身的自己。
他曾有所怀疑，但到底没有多想，以为对方之前或许是什么隐世家族的人。
可现在看来……
是没有神魂能存在那么久，可若是，使用秘法久不清醒呢？
“卫前辈回想起的记忆里，是待在那结界之中的吗？”
已知，严有煦知道妄芜山结界里有其他生灵也就是——系统的存在。
再知，那结界上的气息卫榆解释不了。
卫榆左思右想，无奈的点了下头。不过为了防止严有煦多想，他开口补充，带着点挣扎的意味。
“……我先前能想起来的记忆并不多，之前待在灵器空间里，曾在那地方待过一段时间，结界身负灵性，待久了也沾上了点气息……”
他还不知道严有煦想到哪里去了，只见人抬起微红的眼眸看着自己，注意到自己止住了话头，偏过头掩饰情绪，还慢半拍的“嗯”了一声。
“卫前辈先前是要与我说些什么吗？”
他听出来卫榆的避重就轻，忍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挑出其中的漏洞，声音嗡嗡的，问。
卫榆僵住了身子，这个时候提告别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他装作没发现007期待的目光，想到这几日得知的消息，话语中不着痕迹的提点了对方几句。
修真界此时还把目光放在魔气或许将要复苏这一大事件上，没注意到阴影处不断滋生的隐患苗头。
修士修士，在没有得道升天的那一天，也只是一个拥有私欲的人类而已。
总会有修士想走捷径，大劫之下，常有魑魅之辈冒出脑袋来。
不过这之后就与他无关了，卫榆笑容清浅，目光温和。
愿走的比原先剧情线更为顺遂的小煦，前路一片坦荡，抬头即是光明。
严有煦点头应道，在一番称得上是开诚布公的谈话后，连日来笼罩在心底的阴影都散去了不少。
“好的，我会注意的。”
不急于一时。
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要求卫前辈事无巨细的全部告知，对方愿意开口就很好了。
严有煦不知道卫榆为何会被困在妄芜山里，连带着与那结界上的气息都有所交融。
时间太过久远，许多事除了本人无从得知。
对方或许是因为接触到太多的魔气被迫入魔，可哪怕如此依旧愿意坚守自我，还能利用魔修的身体特性，阻拦那些魔气逸散出去。
严有煦眼睛亮亮的，像是无意间观望到了一弯永不坠落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