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回过神时,林晓发现自己正蹲在地上,低声啜泣。
这是哪儿啊?脚下是稀疏长着杂草的地面,散落着几片还未完全变红的枫叶。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像是小溪在低语。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四周被树荫笼罩,抬头一看,全是高低错落的枫树,枝叶茂密,几乎遮住了天空。
这里是……小时候的秘密基地。村子大队部后面的那片坡地。
可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快逃!”——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声急促的喊叫。她记得自己慌乱中套上运动鞋,从窗户跳了出去,然后……然后就什么也记不下了。是无意识跑来的吗?跑到这个童年的藏身处?
她不由得回头瞥了一眼大队部的方向,却一个人影也没看见。难道他们已经忙完准备,暂时散开了?周围静悄悄的,既没有人的气息,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林晓暗自嘀咕,自己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晃荡到这儿,真是奇迹。难道是顾昊还在家里死死拦着她妈妈?一想到这,她心里五味杂陈。
在这村子里,她某种意义上是个“重要人物”。要是他们发现她跑了,肯定会全村出动,像抓贼似的把她揪回去。
“快逃”——明明被这样警告了,她却没跑出村子,反而逆着坡往上爬,来到这秘密基地。虽说是无意识,可这举动也太蠢了吧。
对了,小时候有一次,她被爸妈狠狠责骂了一顿,也是跑到这儿躲起来哭。或许是那时的记忆在作祟吧——从爸妈那儿逃开时,就会来这儿,这种下意识的心理。
不过,就算她下了坡跑出村子,又能怎样呢?这么晚了,公交车早就没了,靠两条腿跑,迟早会被车追上。附近的村民离得老远,镇子就更别提了,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手机……也没有。估计是刚才怕她报警,昏过去的时候被他们没收了吧。她不死心地摸了摸口袋,结果只掏出王鹤的墨镜和一个竹筒。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吗?
迟早会被找到,拖回去,被迫参加那个什么游行,然后在祭祀上,她会和——
“不……不要……呜呜……”
林晓紧紧抱住肩膀,指甲几乎掐进衬衫袖子里。
难道真像她妈妈说的,逃不掉?只能沦为村里陋习的牺牲品,把自己的人生搭进去?
不甘心,太不甘心了。她恨自己,恨到牙根发痒——只能窝在这破地方,像个窝囊废似的哭哭啼啼。
可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出生长大的这个三泉村,就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村里的大人们,也是一群面目可憎的家伙。
一想到这些,林晓心里就翻江倒海,恨不得把一切都砸个稀巴烂。她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竟然出生在这片肮脏的土地上,被这些恶心的习俗和人包围着,连呼吸都觉得污秽。
真恶心。这村子、大人们、游行、家里的房子、稻田,连她自己,全都恶心透顶,脏得让人想吐。
……要不,干脆死了算了。
与其让这些龌龊的大人摆布她的人生,不如自己动手了结。这或许是她这个无能的废物,眼下唯一能做的反抗。
想到这儿,她止住哭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可转念一想,就算想死,也没个办法啊。
她低头看向眼前的小溪。
要是这下面是个深不见底的山谷,她就能纵身一跃,痛快地结束一切——
就在她被这种绝望的情绪吞噬,呆呆地站在那儿时。
“……咦?”
她的目光忽然被小溪上游漂来的东西吸引住了。
在平静的水面上,轻轻滑过的东西是——
一艘夹着蕨叶的竹叶船。
“呼呼呼……”林晓沿着小溪,钻进杂树林里往前走。
这里可不是村子另一边那条有人踩出来的山间小道,而是一片没人踏足的荒林,草丛密得像堵墙。她咬着牙拨开藤蔓和低矮的灌木,脚下尽是苔藓湿滑的石头和泥泞的土路。
衣服被挂得脏兮兮的,鞋子里渗进水,手脚也被荆棘划得满是伤痕,可她没停下脚步。
那艘夹着蕨叶的竹船——它代表的意义,绝对是,绝对是……
“呼…呼……”她喘着粗气抬起头,面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遮天蔽日。小溪边尽是乱石,踩都踩不稳,再沿溪走显然行不通了。
她抓住一根竹子,用力把自己撑起来。竹林密得没缝,她只能把竹竿当抓手和落脚点,艰难地往斜坡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