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光慢慢黯淡下去，就在要完全黑屏的时候，来电显示再次出现。
程霜本来低垂的眼皮立马掀开，在脑子做下决定之前，身子已经坐了起来，迈开长腿两步就从床上跨到了地板。
“喂。”她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打开阳台的门。
陈希希刚摘下耳机就听到了“咚”的一声，她抬起头，皱着眉头往下看去，只看到了程霜进入阳台的背影，人进去后立马又关上了阳台的门。
顾亦安是无意识地再次拨通程霜的电话，他没想到她会接，听到那声微弱的“喂”的时候，他才把眼睛睁开。
“喂。”他的声音很哑，听起来很疲惫。
程霜当然听出来了他声音的不对劲，但没往喝醉那方面想，她问：“你梦游呢？”
“没。”
顾亦安说这话时的笑声很轻，像一根羽毛，慢慢盘旋进程霜的心里。她握紧左手的拳头，让指甲抠进手心，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冲动，不要表露情绪。
顾亦安那边没再说话，程霜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她放下手机查看时间，已经快两点，第二天还要上早八课，“没事的话，我挂了。”
“程霜。”顾亦安唤她的名字唤得急切，随后语气又变得很慢：“那天，你说喜欢我，是骗我的吗？”
“什么？”她是真怀疑他梦游了，不然他凭什么怀疑她的真心。
“你回答我。”
程霜的左手掌心已经布满了指甲印子，她闭上眼睛，话从牙缝里说出：“是。”
既然下定决心了这个学期只管学习和兼职，那就心狠一点。
顾亦安又笑了，自嘲的意味很重，“为什么？”
“无可奉告。”程霜仰起头，用左手给眼睛扇风，“太晚了，我要睡了。”
她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眼泪也从眼眶里涌了出来。程霜怕自己发出声音吵醒室友，身子慢慢地蹲下，双手抱紧双膝，把脸埋在膝盖上。
被窝的温暖早就从身体散开，她只穿着一套薄薄的单层睡衣，脚上是拖鞋。但她竟也不觉得冷，只觉得哪里都好痛，心痛、头痛、眼睛也痛。
陈希希轻轻推开阳台的门，在一片静止的黑暗中看到了程霜抖动的肩膀。她转身回到程霜的床位拿过她挂在床边的羽绒服，走过去给她披上。
感受到身体上轻微的重量后程霜才抬起头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哭得有多狼狈，泪水糊满了一张脸，发丝弯弯曲曲地黏在上面。
“霜霜，你怎么了？”陈希希蹲下帮她拨开脸上的头发，语气满是心疼。
程霜摸着手边的白色羽绒服，一股热泪又控制不住地往外涌，她不敢张嘴，害怕发出声音。
看到她哭得更凶了，陈希希心里感到很愧疚，连忙摆手说道：“好好好，我不问了。”
“你别这么哭啊，会哭坏眼睛的。”陈希希没拿纸巾进来，只能用手帮她擦。她身上穿的也不多，手已经被冻冰了，程霜的眼泪滴到她的手上很烫。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你想开点。”因为不知道她哭的原因，只能用一些通用的安慰话术安慰她。
程霜这才注意到陈希希脚上穿的也是拖鞋，她自己身上披着羽绒服，陈希希身上就只有一套珊瑚绒的睡衣。
“嗯。”她用手把脸上的泪都擦干，拉着陈希希的手慢慢站起来，用气音发出“谢谢”两个字。
“快睡觉吧，不要再想了。”
陈希希刚想放开她的手走回寝室，却反被抓住，她顿住：“咋了？”
程霜又想哭又想笑，也觉得丢脸，“脚麻了。”
“没事，我拉着你走。”陈希希把程霜带进了寝室，让她先坐在椅子上缓一会儿。
想着应该睡不着，程霜也没着急上床，但她不想让陈希希陪她熬，便说自己已经好多了，让她先去睡觉。
程霜一个人在床下坐了很久，把自己跟顾亦安从认识到现在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她依旧觉得很神奇，为什么如此不同的两个人会发生故事。
她又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一想到之后只能是普通同学，脸颊又开始湿润起来。
代驾赶到酒吧门口的时候，看到那辆布加迪心里一惊，做代驾最害怕开到这种豪车，出点什么问题是要倾家荡产的。
等他上了车，看到一个帅哥在默默流泪又是一惊，有钱有颜，这位兄弟在哭什么？他大半夜还在打工都没哭。
“兄弟，咱们去哪？”代驾连问问题都不敢大声，生怕惹到这位爷。
虽然顾亦安人在流泪，但是脸色很臭，本来五官就偏锋利，哭起来也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古北城。”他报了一个地址，不是顾家别墅。他喝成这样回家，第二天免不了要被顾文盛审一顿，所以只能去另外的房子。
代驾开上车之后，那种紧张和害怕的感觉很快就没了，随之而来的是兴奋，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开上布加迪，好车开着就是爽。
心情美美的，他的嘴角慢慢地咧到了后脑勺，但不小心从车内后视镜看到副驾驶那位帅哥的臭脸之后立马收起笑脸。
“兄弟，你这是遇上啥事儿了？”代驾想着人不哭了应该能聊聊天。
“开你的车。”顾亦安冷淡地回应，他没什么心情，把头转向车窗外。
看着车窗上自己的脸，眼睛都肿了，他问自己：多久没哭过了？久到已经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而哭。
顾亦安自认为自己的人生过得还算顺遂，也算幸运，唯独感情不能自己做主。
他今天之所以情绪失控，除了因为程霜说她在骗他，还因为自己不能有后续动作。如果可以，别说她是骗他，就算是讨厌他，他也要想办法把人搞到手。
古北城是顾家的众多房产之一，顾亦安长大之后偶尔会过来住，在需要独立空间的时候。这边除了每个星期会有专门的阿姨过来打扫卫生，平时不会有佣人在。
顾亦安这晚在酒精的作用下终于睡着了，睡得也很久。快八点的时候罗飞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人在哪，怎么不去上课。他半梦半醒地回答，话都没说完又睡着了。
一个人上课多无聊啊，罗飞进了教室就开始找熟人，只有程霜和陈希希那一排还有空座，他立马加快脚步走过去，可别让人抢先了。
罗飞人高马大，动作幅度又大，一屁股坐下去整排座位都在抖动。
程霜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发现只有他一个人，顾亦安没在。她手扶着脖子环顾了一圈大教室，还是没发现他。
陈希希看着程霜那身残志坚的样子，帮她问了罗飞，“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兄弟呢？”
罗飞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放，手搭上去，开启游戏模式，“你说顾少啊，他还没醒酒，谁知道昨晚喝了多少。”
听他这么说，陈希希看了一眼程霜，心里突然明白昨晚她为什么哭了，应该是两人又发生什么了事情。她摇了摇头，感慨谈恋爱可真麻烦。
程霜这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顾亦安昨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这么异常，一边断崖式冷淡，一边买醉，她是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师已经开始上课，程霜的书本却一页都没翻过， 手里握着笔却一个字都没记。
陈希希扣了扣她的桌面，“好好上课，别想了。”
“好。”程霜冲她笑了笑，吐了一口气，努力把自己的精力集中到课堂上。
这是一节两节课的连堂课，罗飞打了一节课的游戏也累了，下课的时候转动脖子活动一下筋骨，边转边找路苒坐在哪里，不找还好，找了发现又有男生找她聊天，心酸。
醋也只能自己喝下去，轻轻地捶了一下桌面。正在认真抄陈希希笔记的程霜被他吓了一跳，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慢慢转头过去，质问他：“你发什么疯？”
“吓到你了？不好意思。”罗飞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脖子梗直，坐姿奇怪，整个人看着很僵硬，笑着问：“你这又是伤到哪儿了？屁股还没好啊？”
程霜无语到想打人，“落枕了，不行啊？”
她昨晚哭累了就想着在桌面上趴一会儿，没想到直接睡着了。早上还是早起化妆的路苒把她给拍醒的。
醒了之后才发现脖子转不动，落枕了。
罗飞现在是真无聊，什么话题都感兴趣：“哦，咋睡的还能落枕？”
她实在是不想跟他聊这么无聊的话题，重新拿起笔抄笔记：“打你的游戏吧！”
“别，跟我聊会儿呗，我好无聊。”罗飞撅着嘴，夹着嗓子，竟然对她撒起了娇。
惹得程霜和陈希希同时做出了呕吐的表情，及时响起的上课铃救了她们。
顾亦安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睡了这么久，头还是痛，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但没什么用。
肚子也饿，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给管家发去信息，让他派一个阿姨过来做饭。
饭起码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做好，他也就不着急起床，反正头痛，再躺会儿。
他打开朋友圈打算刷一会儿，刚打开，罗飞和程霜的合照就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