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中的快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转变为惊疑和不解,她目光讶异的看着仍旧在处理奏折的霍烬。
“你怎么没有反应?!”
他不该是这样的啊!
怎么会这样?
霍烬应该发疯,应该跪在地上痛苦的撕嚎才对?
为什么会这样?!
霍烬不想多看褚秀宁一眼,他垂头处理桌上的奏折,上面写着:陛下,今天吃了吗?吃的什么,吃的可还好?臣吃的不错,晚上多进了两碗饭,盼望陛下也胃口大开……
霍烬:……当皇帝真是头大。
却在这时,细微的推开屏风的声音响了起来。
霍烬知道那是谁,被奏折弄的头大的脑子瞬间觉得一阵神清气爽,待抬眸看见她时,忍不住笑。
白颜却蹙眉:“叫你晚上不要看奏折太久,还看?”
按理说新婚之前帝后不应该同处一室,霍烬也答应过白瑞凤。
可除了是未婚夫妻之外,两个人还是‘医患’的身份,他每日药不能停,白颜也就在每天学完规矩过后来宫中一趟。
她又将托盘上熬煮好的补汤放在案上,“你喝汤,我帮你整理奏折。”
皇帝没那么好当,各省各州的奏折每日都要看。
也不是霍烬粗心,他本来就有头疾,看一晚上奏折头就更大,有说正事儿的,但‘吃了吗’也多,看都来不及,更别提分类整理了。
一旁宫灯下,白颜的手纤细而灵巧,稍微打开一观后就将奏折分类整理放置一沓。
霍烬心下微甜,一边儿喝汤一边儿看着她为自己整理奏折,虽然都没有开口说话,可两人中间的脉脉温情自然而然就能流淌出来。
一旁被二人无视的褚秀宁死死捏着掌心,霍烬是个皇帝,奏折也是皇帝权力的一部分,他竟随意让她去看吗?
她心头像被细密的针扎过一般……
“是不是很奇怪霍烬为何没发病?”白颜垂头将奏折放至一旁,目光这才看向褚秀宁。
她靠近褚秀宁,闭上眼睛轻轻嗅闻:“以香料来辅佐,影响人的情绪与心性,你真是很厉害。”
霍烬意志当然坚定,否则早就被那迷失神志的香料弄疯了。
可人总会有意志薄弱的时候,而在你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候,耳边那一道道盼着你去死的声音,是可以杀人的……
无论是霍烬房间里的装饰还是屏风上的画作,无一都是褚秀宁精心准备过的。
是柔妃死时的轮廓,是亲人挥舞向他的匕首,是先帝趴在地上肮脏的尸体。
汤药的确是好汤药,一碗碗安神的汤药将神经暂时安抚了下来,然而等到下一次爆发时,脑海中又是一场更为凌厉的凌迟。
霍烬不愚蠢,若是蠢人如何能当一个拥有实权的皇帝呢?
可架不住是信任的亲人从小就在他心中致命的位置埋下了祸患。
褚秀宁眸光轻轻闪动,眼里一抹苦涩闪过:“怪不得你要将言均逐出宫……”他康复了,他竟然从那场噩梦里康复了。
她不该心软的。
“可阿烬……你兄长为了你没了命,这事儿难道是假的吗?”
褚秀宁嗓音轻颤,眸中也不由多了几分真心:“在你回京之后,你登基之后,朝中风雨飘摇,若非是我这个东宫太子妃支持于你,你自问能否这般顺利的坐上皇位?”
“你以为看着你年年发病,我心头不痛苦吗?”褚秀宁指着自己的胸口:“可我也是太后,也是言均的生母!你在我夫君的病床前承诺过的,要叫言均当太子,是我夫君把那唯一的一颗解药给你了!”
“这些呢,你也都忘了吗?”
“早知今日你将言均逐出宫,违背跟和夫君的诺言,我这些年根本就不用备受良心的煎熬!”
霍烬眉头蹙起,一旁白颜手轻搭在他肩头已然开口:“诺言是假,谎言才是真吧?一个病弱的被皇帝猜忌,送上战场送死的太子,凭什么登基坐上大位?”
“哦……凭借他把唯一的解药让给了霍烬,凭借他本就快病死了,还要用命让解药的道德绑架?”
“凭借你们夫妻二人对他的欺骗,利用,靠他双手打下了这偌大的江山之后,又要叫他乖乖的给你们的儿子让位?”
“你住口!”褚秀宁捂着脑袋,目光又看着霍烬,“阿烬,不是这样的,是……夫君他是命不久矣,他怕自己去了,你拥兵自重会害言均,所以才让我陪他演戏。”
“可他告诉我一旦皇位稳定,便叫我直接杀了你,我没有!”
“那香料是我们褚家祖上传下来的,加上你的经历异于常人,更便于我控制。”
“我若是真想要你的性命,你哪能活到现在呢?”
她眸光希冀的看着他。
霍烬眸光冷淡的看着她,他如今头脑异常的清醒,所以看的十分明白:“我若早死,凭你和霍言均如何控制的了朝廷?如何能控制军队?”
褚秀宁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下来,“你就……这般想我吗?”
这个男人有悲惨的身世,极为英俊的容貌,过分出挑的能力,叔嫂二人年龄差距不大,守寡的她情难自尽的对他动心,这是她痛苦的源头。
“那你是要杀了我和言均吗?”褚秀宁抬眸。
“朕不杀你们。”霍烬道。
褚秀宁眸光微动,她看着他,惨然一笑:“你终究也是舍不得的,对不对?这么多年来,你也对我动心了,是不是?”
霍烬身形稍微踉跄:……
不是,她有病吧?
白颜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霍烬。
霍烬头皮微微紧绷,目光到底是看向了褚秀宁,“论迹不论心,无论先太子是抱有什么样的目的,他到底从冷宫中救了朕出来。”
“所以朕不杀你和霍言均。”
他看向白颜,而白颜则是从袖中拿出一个粉白的瓷瓶,轻笑着看褚秀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很公平吧?”
褚秀宁目光猛然惊变,这么多年霍烬的痛苦她看在眼中,作为香料的主人她也明白它的效用。
她抬头立刻楚楚可怜的哀求:“不,阿烬,不要这么对言均,他是你的亲侄子!你杀了我好不好?”
“你给我们母子一个痛快吧!”
无穷尽的折磨,他们不是霍烬,怎么坚持的下来?
霍烬只摆了摆手,一旁的大总管上前让人把褚秀宁带走。
“小颜,我对天发誓,我和褚秀宁绝无传言中的私情!”等屋里人一走,霍烬立刻一改方才肃容,就差对白颜指天誓日了。
白颜好笑:“你这么怕做什么?”
“我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吗?”
霍烬刚松了一口气,白颜又含笑看他:“我如今满心都是你,又知你心里有我,所以我同你在一起。不过我这个人的心又很小,做不来什么贤良淑德的事情。”
“你是皇帝,真是有二心要纳妃娶美人,我亦不会阻拦。”
霍烬心头一紧,又听她道:“若那一日来,我会彻彻底底的将你从心里剖除。”她说的是真的,她的感情里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杂质。
“不会的,永远不会的!”霍烬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我的心也小,除了你再装不下旁人!”
他将她的手搭在他的胸口,“你感受到了吗?它是为你而跳动的。”
白颜唇角笑容绽开,她目光看着他:“你爱我一日,我就爱你一日。你长长久久的爱我,那我们就是永世的爱侣。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