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什么每次她想在小沈大人面前卖乖的时候命运总会跟她开玩笑啊!
趁着小沈大人还没来得及生气,展信佳拉着他马上溜溜球,她一边跑,那群一头雾水的乞丐还敲着破碗在后面拔腿狂追。
“老大!!”
“握草老大等一下啊!!!”
忍无可忍的展信佳咬紧了后槽牙,扭头怒斥他们。
“滚啊!!都滚啊!!!”
回头把你们几个骨灰都扬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真给她丢人!
一直拉着小沈大人逃到她买的破院门口才堪堪甩开那群乞丐,这一路跑下来连展信佳都累得够呛,更别说本就文弱的沈肃清。
两个人硬是双手撑着膝盖缓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抬头看着面前的房子,沈肃清震惊的缩紧了瞳仁,眼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虽然他的确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设想过阿纸买的房子会很寒碜,但他没想到眼前这栋不明建筑居然也能称之为房子……
要是不说,他还以为这是谁家的野坟。
一个用湿红泥围起来的“院子”,院内杂草丛生,最高的野草都快没过膝盖了。两间类似窑洞般的东西屹立在“院子”中央,很显然门跟窗户都是纯手工抠制而成,甚至只糊了两层纸。
光是站在院门口,他身上就先落了两层灰。
展信佳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熟练的左右拍去肩头的灰,掏钥匙准备开门。
钥匙刚插上去,只听“啪”的一声,两扇比乱葬岗里埋了十来年的棺材板还烂的木板门直挺挺的轰然倒地,左右裂开来。
展信佳:“……”
展信佳:“哈哈,沃柑!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回来门有点老化吧…别管了,小沈大人先进去坐着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倒茶!”
沈肃清心情沉重的走了进去。
推开纸糊的门,里面的家具陈设更是一言难尽,独具特色的山顶洞人风。
他都有点怀疑这个房子真的有锁门的必要吗,说真的,他感觉里面的家具就算扔大街上都不会有人愿意捡的程度。。
当然,如果这些破烂也能称之为家具的话……
强忍着洁癖带来的身体与心理上双重不适,为了不让孩子自卑伤心,沈肃清愣是全程死死绷着脸,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随和淡然。
然而这份淡然很快就裂开了……
他只是随意的找了把椅子坐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椅面,整个椅子的四条腿就全散架瞬间变成了一堆难以形容的烂木头。
沈肃清:“……”
展信佳:“……”
她尴尬的干笑了几声,“呃,要不然你换一把坐呢?”
于是沈肃清又亲眼看着自己搬来的另一把椅子也散成了一堆烂木头。
一直到失去第五把椅子,得到了五堆烂木头的沈肃清终于有点沉默不住了。
他声音有点颤抖。
“……没事,我站着就好。”
主要是这屋里也没有椅子能给他坐了。
展信佳尴尬得脚趾抠地,心里绝望的大喊着“卧槽”却又毫无办法,只能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补救一下,好歹她也是第一次带着小沈大人回这个家,总得给他留个好印象吧?
这样想着,她殷勤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望着小姑娘递过来的缺了一个豁口的泥碗,还有碗底铺着的那层碎沙,沈肃清又沉默了。
他端着它的手都在抖。
缓缓抬眸,语气有些不敢置信。
“这个…确定是人可以喝的吗?”
不夸张的说,就算现在去哪条河里随便舀杯水上来都比这杯“茶”要干净清澈。
展信佳不语,只是一味的挠头,心虚尬笑。
沈肃清无奈的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罢了,再怎么说也不能辜负孩子的一番心意。
做足了准备的他正视死如归的打算仰头一饮而尽,然而刚举起碗,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泥碗在他手里缓缓的被水融化成了一坨烂泥。
然后,“啪嗒”着从他指缝中漏了下去,在地上砸出一滩稀泥印。
沈肃清瞳孔地震。
顶着小沈大人投来的疑惑目光,展信佳愣是头也不敢抬,拘谨的站在原地假装低头找东西。
她发誓,她家的东西虽然确实质量不怎么好但也没有烂到这个程度啊喂!!
为什么之前几年都用得好好的,她一带喜欢的人回家这些老古董就突然全坏了!!!
六百六十六,演我是吧???
反正现在也已经丢脸得不能再丢脸了,展信佳干脆破罐子破摔,她擦了一把额上冷汗,直接从一堆废墟里找了把扫帚出来开始当场扫地。
毕竟人在尴尬的时候都会假装很忙碌。
一边打扫,她还不忘招呼站在风中已经快石化的小沈大人。
“哈哈…外面太阳那么大,至少屋里挺凉快,有个地方能遮遮荫什么的。”
她话音刚落,一阵邪风刮过,带走了她家的茅草屋顶……
展信佳:“……”
沈肃清:“……”
他闭了闭眼。
好久没有这么局促过了,好绝望,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才不会伤到孩子的自尊心?
他极力想组织语言安慰她几句,可望着面前只剩下的四堵墙,望着手心里残余的那坨稀泥,他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费尽毕生所学却愣是半天都没斟酌出一句话来。
最后,他只是僵硬而无助的站在那里,深怕自己轻举妄动会再弄坏什么。
年轻的太傅大人看上去甚至有点窘迫。
别说他了,展信佳都快碎掉了。
讪讪的放下扫把,她抬指将眼前碎发勾到耳后,笑容很是勉强。
“那个,小沈大人你先坐…站会儿,喝点…喝点西北风,我先去把我家的屋顶追回来,放心吧我很快的!!”
说完这句话,展信佳夺门…夺空气而出。
她真的要裂开了。
卧槽,卧槽,老天爷我真的要曰你了,人怎么能丢脸到这种地步啊啊啊啊啊!!!
“哟,展家丫头,又溜草呢?”
路过的隔壁大爷牵着狗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展信佳听得眼前一黑,气鼓鼓的一把薅住自家的房顶往回走。等她再进屋时,小沈大人正柔弱的缩在墙角与一窝鞋底那么大的老鼠相顾无言。
沈肃清抬指扶额,他实在头疼得厉害。
“阿纸…你有考虑过搬家吗?或者我再另外给你家买套房子呢?”
展信佳一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就算这套房子再破好歹也是她自己靠着捡垃圾攒够钱买来的,虽然说还有二十年的房贷没还,钱庄里也还欠着点利息。
之前雁回时他们也不是没提出过要资助她买房,毕竟人家可是京圈太子爷,手指缝里随便漏点都够她活八辈子了,但展信佳就是觉得自己攒的有一种特别的意义。
可能这就是她这种穷人没啥用的执着吧——
嘿,我就不信我还真什么都做不成!!
展信佳正摸索着下巴研究怎样能体面的把房顶再装回去,门口那几块刚被她扶起的木板再次裂开,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执着烟枪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