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吹不黑,正常情况下展信佳打十个这种怪物都完全没问题。
毕竟人跟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谈,她只需一个滑铲。
奈何她先前发过高烧,大病初愈,之后也没有得到过充足的休养,而且还饿着肚子。
诸多因素组合起来就导致她现在打斗起来有点乏力,身体沉重,敏捷度也大大降低。
再加上面前的怪物明显比之前遇到的扭曲人要强上好几倍,力气更是大得离谱。而且他本身就是一具尸体根本没有痛觉,只会疯狂攻击,一时间倒还真让展信佳觉得有点棘手。
手中有刀,她却不敢轻易用。
最先感染的那几个路人只是靠得离狗的尸体近了一些都中招了,展信佳怕的就是万一怪物的皮肉血液组织什么的溅到身上,她也跟着变异。
按她的身手来说,如果她变异了的话一天至少能啃几百个人,这个世界基本上就可以宣告末日了…
展信佳突然开始庆幸下着雨,暴雨如瀑,将尘世万物冲刷得干干净净,对方身上的英雄碎片还没来得及飞溅就已经被雨水冲走。
暴雨中,双方打得有来有回,暂时势均力敌。
但怪物的体力是无穷无尽的,她只是区区人类之躯。
时间一久,展信佳就有点力不从心。
当怪物再次朝她扑过来,展信佳下意识的滚地翻身躲开,没想到背后却是一片嶙峋的碎石。
尖锐的石子透过单薄的衣料扎进身体,划破脊背后腰腹,血肉模糊一片,展信佳皱了皱眉,疼得她差点当场没出息的哭出声来。
勉强支撑着力气站起身,强行忽略后背传来的剧痛,展信佳紧咬着唇,眼泪汪汪的紧盯着面前随时有可能再次发动攻击的怪物。
不行,越拖下去只会越被动。
深深吸一口气,展信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开始回忆自己平生所学的一切,可惜的是她身上只揣了一把破匕首,要是这时候有把剑该多好,虽然剑也不是她用起来最称手的兵器。
话说,如果报工伤的话大理寺会给她发医药费以及精神损失费吗?
等解决完怪物之后她一定要缠着小沈大人好好哭会儿。
伤口这么痛,她得撒娇让他背着她走才行。
展信佳记得她以前还没有这么娇气。
小时候习武时哪怕摔断腿、肋骨骨折,手掌被磨出血泡,被打得就剩半条命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委屈过。
自从待在小沈大人身边之后,他总是惯着她纵着她。哪怕一点点小伤都紧张得不行,哪怕只是着凉发烧他都会坐在她床头守她一夜。
一旦有人心疼,那些原本可以忽略的委屈就好像格外难以忍受。
只是想起这些,她又要哭了。
幼年时她也总是这样噙着眼泪一边哭一边同人打架,展信佳从不觉得掉眼泪或者哭是什么很丢脸的事情,这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宣泄情绪的方式。
至少她拥有一边哭一边狠狠重拳出击的勇气。
再次格挡住怪物的攻击,艰难的斩断他半条手臂。
恍惚间,展信佳兀的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心跳不自然的加速跳动。
凭着感觉,她倏然警觉的转身回头。
树林深处,一点银光,寒芒乍亮。
那是一支搭在弦上的箭——!
在她意识到不好的时候,那只利箭已经划开雨幕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她的方向破风而来。她想躲,却被怪物用残余的一只手死死的以蛮力扼在原地,一时间竟无法挣脱。
她瞳孔缩紧,眼睁睁的看着锋利的箭头划起一道凛冽的银芒逐渐在她视线里放大。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抱着她将她扑向了一旁。
展信佳只觉眼前一黑,酸痛的膝盖在被对方抱住时因惯性不受控制的往后踉跄着跪倒在地,这一磕,疼得她张开嘴半天都发不出声音。
等混沌的意识再次清明,睁开眼,看见的便是青年那张苍白羸弱的脸。
雨水将他披散的漆发淋得濡湿,有几缕紧贴在脸侧,而他唇瓣发乌,脸上毫无血色,天青色的衣袍被腹部汩汩往外涌的血浸出深红色一团。
失去温度的手掌缓缓贴上她的侧脸,他嘴角勉强扬了扬,像是在笑。
可启合的唇,分明说的是对不起。
对不起,他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家长。
即便前二十多年他一直活在别人的夸赞中,被敬仰,被神塑,将他捧得高高在上。可好像他在她身边时扮演的角色却一直都是累赘,是破绽,是帮不上任何忙的背景板。
可沈肃清想,哪怕是世界上再没有用的家长也不会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受伤。
他只是做了他本就应该做的事情。
保护她。
以他的私心。
他只是想在她面前更靠谱一些,更厉害一些,更值得依赖一些,这样他的小姑娘就会永远将那样闪闪发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小沈大人…!”
展信佳不敢置信的颤着声唤他。
而体温逐渐开始流失的青年无力的倒在她肩头,抱着她的那只手因脱力而松开,垂落一旁。
展信佳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杀死那只怪物的。
她不再考虑会不会受伤,不再考虑会不会很痛,她现在很清醒,清醒的知道一件事。
或许小沈大人很快就要死掉了。
眼前仿佛被蒙上一层朦胧的血雾,脑仁像是被什么尖锐利器搅动一样阵阵抽痛,喉间溢出铁锈味,不断有血液压迫着内脏涌向喉咙。
她往下吞咽,饮着自己的血。
等再次回过神来时,那只怪物已经身首异处。
被切下来的头颅上,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死不瞑目的盯着她。
展信佳没有多看,转身将倚着树干昏迷不醒的青年揽住,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搀扶着他艰难的一瘸一拐继续往前逃着。
不止是怪物,树林里还藏了一个放冷箭的人。
而她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有一敌之力。
被透支体力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浑身都疼得厉害,她几乎只是凭着求生欲望的本能在扶着小沈大人踉踉跄跄走着,泥泞里,一步三晃。
身后传来追逐的脚步声,展信佳眸光一沉,头也不回的搀着青年加快速度继续朝前走着。
直至绝路。
穷途末路,是谓临崖。
眼前是黑压压看不到底的悬崖,她踢落一粒碎石,足足过了好几息的时间才遥遥从崖底传来空洞的回响,这个高度能随便摔死她好几次了。
展信佳气得扯着生疼的嘴角笑了一下。
好好好,这样玩是吧?